有下人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回禀:“主子,有客来访……说是与大人有关。”
这个“大人”是谁,信阳公主府上下守口如瓶,却都心照不宣。
盛萤低下头,状若癫狂地呵呵一笑,娇媚的容颜在这一刻扭曲了起来:
“两天了……儿子死了两天了……他才来?”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下人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更低:
“……那位大人并没有来,来的是他的随从,奴看他一身血迹,兴许……是出了什么事。”
一股不祥的预感划过心头,盛萤终于睁开了眼睛,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让他进来。”
一阵晚风穿过正堂,黑沉沉的夜空中星光黯淡,弯月如钩静静悬挂在树梢头,平添一丝苍凉。
如果不是下属提醒,盛萤几乎认不出面前这个血人是程言寒的心腹之一余晋。
“……秦辜派来的人实在太多,不到一刻钟,我们这边的护卫便全军覆没……主子知道秦辜是冲着他来的,生死关头独自跳下了马车,让我藏在车厢里伺机逃脱……在马车冲下悬崖的前一刻,我滚入草丛中才侥幸存活了一命……可主子却已经凶多吉少……”
余晋的眼泪混着鲜血流下来,哽咽地陈述着当时的险境。
盛萤后退了一步,胸腔剧烈起伏着。
一呼一吸间,痛意几乎要化作利刃搅碎她的心肺,再后退,她的脚跟便抵到身后冷冰冰的棺木。
这一瞬间,她感觉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秦辜……秦辜……
盛萤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满脑子都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
但她杀不了他。身为落星阁阁主,他有万千杀手护他身侧,行踪又诡谲不定,她该如何报这个仇?
盛萤手撑着棺椁勉强站直,她压抑住心中无尽的悲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程言寒说过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如走马观灯般过了一遍,她极力思索着,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骤然间,一道灵光闪现,她想明白了秦辜下手的目的——
第39章 嫉妒
他做这一切, 可不就是为了他的亲生女儿?
——那个她从程府里抱过来的贱种,如今占据着盛瓒生前的宠爱、朝中数位官员的橄榄枝和一个拥有封地的公主名头。
盛萤想到这里,几乎恨得咬牙。
这些好东西,本该统统属于她那第一个夭折的孩子。
是盛婳夺走了这一切。而如今, 她最宠爱的儿子还做了这个贱种的替死鬼!
随着悲怆而来的怒火几乎要将盛萤整个吞噬掉。她死死攥紧了棺木的边缘, 指甲发白, 用力到几乎要将它抠破。
她还是想不通。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会那么巧抢走了盛婳的马,然后刚好被她派去的杀手乱箭射死?
为什么?为什么程言寒从来算无纰漏,却偏偏栽在了合作多年的秦辜手上?
都是他们!秦辜该死!盛婳也该死!
盛萤下意识回避了盛浯的死是她作茧自缚的后果、秦辜的背叛是程言寒暗算在先的事实。
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最爱的人, 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仇她记着, 她一定会报。
盛萤手撑着棺木,缓缓站直了身体, 眼中涌动着翻腾滔天的恨意。
那个贱种想要皇位, 她偏不让她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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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钦天监选出下葬的吉日之前, 盛瓒的丧礼暂且告一段落。这天夜里, 盛婳最后一次祭拜完,终于得空踏出宫门, 呼吸到宫外的新鲜空气。
没走几步, 黑沉沉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霏霏雨线忽大忽小, 盛婳和身后跟着的春舟都没带伞,只好加快脚步。
夜幕微凉, 云层渐低, 秋风裹挟着雨水打湿宫墙, 在一片潮湿的颜色中, 突然出现了一抹亮眼的墨蓝——
远处,等候多时的马车里钻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撑着一把伞,手拿一把伞疾步而来,渐行渐近,动作带着不明显的迫切之意。
“阿歇……你怎么来了?”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挡住了绵密雨丝,盛婳裹紧身上的披风,见他把手中的另一把伞丢给春舟,不禁开口问道。
“我……”
七天不见了,我很想你。
祁歇不敢这样说,他低着头,视线在那张姣好面容上逡巡片刻,压下心中躁动的思念,语调透着一丝克制:
“我来接你回家。”
盛婳笑了笑,心中照旧升起一股养大的崽知恩图报的欣慰感,于是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
“真乖。”
祁歇抿了抿唇,有点不太高兴。但此刻见到她的欣喜和满足还是冲淡了这点郁闷。
“不过……”盛婳看了一眼与她同样娇小的春舟,再看看祁歇高挑的身形、宽肩因为雨伞向她过度倾斜而落下的一片湿意,提议道:
“我还是跟春舟撑一把伞吧。”说着她便要钻过去。
祁歇及时揪住了她的衣角不让她溜走:
“不用麻烦了,马车就在不远处。”他想离她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