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芽一个急刹车,回身就捂上了一阐提的嘴,小声叫她住口,眼神带着威胁。
“人狗殊途,别再裹乱了。”
公主难得说笑,说完自己都乐了,松开捂住一阐提的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头,往瑶光殿的方向去。
“我是上国的公主,绝不会求而不得,不得一定是因为我不喜欢。”
一阐提很忧伤地看着公主,“真是意难平……”
“到了寝殿,你先换了女儿家的衣裳给我瞧瞧,再同我说说我阿娘阿耶在海外的事情,”眼下的李仙芽,满脑子都是阿娘,绝不去想那些无关的事,“到了明早,舅舅一定会给我一个与阿娘相见的章程。”
忧伤的国主扁着嘴说嗯,被公主拖进了宫换衣去了。
这一头,公主与国主在瑶光殿里一直聊到了天色渐晚,那一边百骑司指挥沈穆同二大王分别之后,便回到了金吾狱,再将十二名花案的案情过了一遍,心里有了些数之外,便打马往铜驼大街去。
自从接了公主府的差使,再加之另有公务、案情在身,也有小七日没有归家了,此时刚拐进了襄国公府北侧的巷子,便见家门前站着一位穿着素净的女儿家,正指使着丫鬟去打门,许是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女儿家回身看过来,视线在触及马上人清冲的样貌气度之后,眼睛里便闪过了万千的光彩。
一声“沈郎”唤过,沈穆已知道了这女儿家是谁,心下一凛之后,翻身下马。
“谢娘子因何而来?”他以礼相待,在谢拂春三尺之外站定,先声发问。
谢拂春心里砰砰直跳,两年前同他相见,还是阿娘的葬仪上,那时他已在朝野之间立下威名,又生的琪树玉姿,彼时她正伤心欲绝,可见到他以未婚夫君祭拜阿娘时,心里都生出了几分哀婉以外的欢喜。
其后她戴孝,倘或不是父亲自作主张退婚,也许年底就能嫁与沈穆,那她该有多快活。
前几日她去拜见沈老夫人,知道此事还要看沈穆的意思,这便每日都会借着上街,来国公府门前走一走,打探打探他的行踪,万没料到,今日竟有相遇的机缘。
“小女子……”她仰起面庞看他,眼睛里有些希冀,“我阿耶是直言正色的读书人,对你有些迂腐的偏见,才会生出误会,我想着两家世交多年,你我又是未来的夫妻,千万不要轻易就将姻缘斩断——沈老夫人同我阿娘生前的情谊深厚,岁岁更是自小就与沈老夫人亲厚,心中早已将沈老夫人视同母亲,才会想着见你一面,同你把误会解开。”
沈穆听她完完本本地说完,嗯了一声才平静道:“不存在偏见与误会,沈某的确如传闻中一般无二致。退婚书已递送贵府,沈谢二家已无婚约。”
他说完,叫门房出来送客,谢拂春万没有料到自己情真意切地一番话,竟换不来沈穆的坦诚相待,反而说了这样冷冰冰的一番话,心口一阵绞痛。
“沈郎两年前还以谢家女婿的身份,凭吊我的母亲,缘何今日却这般冷漠地待我……”她捂住了胸口,有些气短的喘息着,“如今神都城里,都传说沈郎要做天子的女婿,公主的郎君,莫不是真的……”
她心口痛的样子不似作伪,沈穆挥手唤人来扶她,正欲开言时,却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什么动静,他回身看去,但见有一位形容消瘦、面容过于苍白的男子,坐在木质的轮椅上,正向他这里看过来。
沈穆蹙起了眉头,视线同此人相接的同时,看到了此人眼中的愁苦。
他是五感极其敏锐之人,正欲回身过去盘问,却见那男子抬起手来,肢体十分生硬的样子,向着他拱手致意,像是在道谢。
沈穆好奇心顿起,忽见男子身边又走来一人,却是送曼度珍宝至紫微宫集珍殿的曼度小使,短短风。
他何其聪敏,第一时间便推断出了男子的身份,拱手回以致意。
“周侯钧安。”
第63章 共分秋月
如果以树拟人, 周昶意可比南国的杉木,清瘦、笔直,伸出来的叶子薄而柔软, 似他的眼神。
也许是长期卧床不能走动的缘故,周昶意显得单薄羸弱,在听到眼前这位意气清冲的年轻人,竟唤出他的真名时, 免不得显出惊奇之色。
他阔别神都已有十年, 而眼前这位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缘何会能一眼认出他来了?
不过周昶意略一思索,便也就想通透了:他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 就能得到陛下的赏识, 身居高位,必定有常人不能及的本事。
“老夫一切都好,你有心了。”
听话听音, 沈穆听到周昶意同他说话时,语气并不疏离,反而有种熟稔之感, 倒有些意外。
沈穆素来聪敏, 清晨时在紫微宫里, 知晓了公主的双亲尚在人世, 又因查案时看过周昶意的画像,故而在见到轮椅上之人的形容外貌时,虽心下好奇,却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拱手道了一声您请稍候, 这便转回身,看向谢家二娘子谢拂春, 见她的视线飘瞥过去,不过一瞬,又投射在自己身上。
“谢娘子,谢公已对婚约做过切割,本将尊重谢公的选择,亦希冀娘子来日觅得佳婿,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