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着纱布的手行动起来有些笨拙,掰筷子的时候手滑了一下,差点戳到手腕。
下一刻,那双筷子已经被谢珩州接到了手里,他几乎没怎么使力便轻松将筷子一分为二,将筷子上的木刺削干净,确定不扎手后,才重新递还给她。
有时候陈盐会对他产生一点莫名的好奇,例如现在。
他明明拥有这么富裕的家境和劳务替代的生活,平时下厨有阿姨,洗碗也有清洁工,寻常家务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按理来说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子弟,却意外很懂得照顾人。
“你怎么知道这样的一次性筷子会扎手?”陈盐将筷子接过来,顺口问了一句,再抬眼时便对上谢珩州有些似笑非笑的懒散目光。
“陈盐,我看着就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她不置可否,目光却袒露出一点赞同。
“是我妈教我的,”谢珩州提起的时候神色如常,像是平常聊天,“那时候我饿了两天,饿急眼了,她急着给我喂饭,拆筷子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手就扎破了,流了不少血。”
听到这话,陈盐握筷子的手一紧。
在这个衣食普遍实现富足的时代,她想象不出该是什么样的场景,才会让谢珩州“饿两天”。
正打算进一步询问时,他们俩点的面上了。
牛肉腰花面算是这家面馆的特色之一,腰花切片被爆炒得鲜嫩充当浇头,牛肉裹上淀粉勾芡,汤底是用番茄熬的,香醇浓郁。
陈盐放下筷子,将那碗面推到谢珩州的跟前:“尝尝看。”
他的目光落到腰花上时,眉头轻拧:“这是我点的?”
“嗯,我们这边的特色,外地来的可能吃不太惯,”陈盐怂恿他,“你先吃一口这个,看看能不能接受。”
谢珩州盯着那块腰花许久,夹起来半天才迟疑地送进嘴里。
他的那道浓眉很快蹙起来,咀嚼一阵后,好歹也是咽了下去。
“吃不惯,”谢珩州沉默一会,坦诚地答,不过很快又夹起了一块,“但能咽。”
他这副模样在陈盐的意料之内,她伸手将两个人的面碗对调了个,语气轻快:“你还是吃这个吧,早料到了,就是为你点的,一口没动。”
这回轮到谢珩州怔住了,反应过来后,他皱着眉想要将碗换回来:“我只是吃不惯,不是吃不了,你没必要……”
没必要什么?
谢珩州后头的话自动消了音。
没必要对他这么迁就,像是哄小孩一样,让他尝一尝新鲜口味,满足完那份好奇心,却不用为此负责。
陈盐却不以为意:“我在这家店可吃了快三年,吃哪个口味都一样,既然你是听我的才进了这家店,我好歹也要负责让你吃饱吧。”
她笑意盈盈:“快吃吧,凉了的话味道会变差哦。”
谢珩州重新拿起筷子,喉咙却有点意外的干涩。
记不清他有多久没被人这样重视地对待过了,自从母亲去世后,没人在意他喜欢什么,家里的菜式变了又变,都是为了他长身体肉菜均衡的营养餐。
他很少能拥有这样任性地尝一尝和选择味道的时刻。
谢珩州将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底都没剩下几口。
陈盐向单乐要了两粒清口的薄荷糖,递给他一颗。
“谢珩州,”她含着糖,低头看着路灯下两人的影子重新并肩,“这次分班考我好像有点没底。”
他顶腮挑了下眉,看向她惆怅而又淡静的侧脸,半眯起眼睛:“这话好像不应该从你口中说出来吧。”
陈盐抬起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有些苦恼:“不好说,现在感觉连写字时间长一点都觉得吃力。”
她仰头对上他的眼睛,左手拎起右手手腕摆了摆,像只卖乖的招财猫:“我一定尽量发挥。”
……
期末考试的时间很快定下来,就如陈盐所预料的,正好和她的康复期重合。
因为涉及到高三的尖子班选拔,师资力量倾斜等原因,这次考试的排名竞争尤其激烈。
陈盐依旧按照之前排的计划给自己温习功课,顺便给贝莉和谢珩州补课。
贝莉相比一个月之前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在大小周周考里的排名前进了不少。先前她做题只懂生搬硬套,现在已经隐约懂得了举一反三,有些开窍的趋势。
只要考试的时候正常发挥,到时候分班考一定没什么太大问题。
而谢珩州更是每天接近凌晨三点才去睡觉,即使没有测试,她也能感觉到他做题的状态越来越稳,现在甚至已经不需要她在边上手把手教题了。
相比之下陈盐的身体状况反而更令人堪忧。
温邵帮她掐表计时做过一张卷子,像是数学英语这种只需要涂卡和不用大篇幅写字的科目没什么很大影响,但是像语文这种科目便影响很大。
陈盐本身语文就有些拉后腿,这下甚至连作文都不一定能够完成,分数肯定会受到不小的波动,说不定还会被挤出前五十名的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