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源温声道谢。
有杜必先这位东家坐镇,牙人也不敢随意糊弄苏源,只管把最好的马推荐给苏源。
苏源最终选了一匹枣红色的母马,虽不如公马体型矫健,但胜在温顺。
苏源走近时,不仅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人,还会低头蹭他的胳膊。
苏源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它,一问价格,二十两。
在可接受范围,苏源爽快付了银子。
至于仆从,今儿苏源去得巧,恰好遇到一家四口。
夫妻俩三十多岁,儿子跟苏源差不多大,女儿尚未及笄。
一家四口都是忠厚老实的性子,之所以辗转来到牙行,是因为上一任主家经营不当,家中入不敷出,才把他们打发出去。
四人共花了苏源二十五两。
对于这一家,苏源早有安排。
夫妻俩负责屋里屋外的活计,做饭浆洗劈柴之类。
儿子则跟在苏源身边打打杂,出行驾车也由他负责。
至于女儿,再过些时日他把苏慧兰接来京城,就让她去服侍他娘。
事后,杜必先又表示要送苏源一辆车厢,理由是:“若非苏公子,我连五千两都拿不回来,一辆车厢而已,不亏,不亏。”
苏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得杜必先犯怵,表情很不自在。
“杜老板以前认识苏某?”苏源开门见山地问。
杜必先不敢隐瞒,将一切如实相告。
苏源挑眉,竟是如此。
接过一家四口的卖身契,纳入袖中,苏源食指轻扣桌面:“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杜老板感不感兴趣。”
杜必先原以为苏源会因此生怒,不曾想竟是和自己谈生意。
咽了下唾沫,杜必先试探问询:“什么生意?”
“听说过红尖吗?”
杜必先点头,咂舌道:“那东西可不便宜。”
当年福公公带走干辣椒,回去后自然也派专人种植了。
只是辣椒的产量远不如土豆,起初只能供应给宗室权贵品尝。
这年头,喜欢吃辣的人还真不少。
久而久之,辣椒的价格就被炒上去了,最高时一两辣椒能卖到几十两银子。
如此高价,老百姓自然吃不起。
“正好我手里有一批红尖,我打算用它开一家火锅铺子。”
杜必先一脸疑惑:“火锅铺子是什么?”
他经商多年,还从未听过这种铺子。
苏源默了默,打消了详细解释的念头:“过几日你来我家,我请你吃一顿,你再决定是否合作,如何?”
机会难得,杜必先自无不应。
苏源报了地址,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了,三日后别忘了来。”
杜必先连连点头:“马和仆从稍后我让人给您送去。”
苏源应下,离开了牙行。
没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急而杂乱的马蹄声。
“小心!”
第70章
疾呼声与马蹄声交错,声声震耳。
苏源回头,一辆马车直直朝他撞过来。
车夫死命拉扯缰绳,结果却是徒然。
一抬头,看到近在咫尺的苏源,吓得胆裂魂飞,大吼道:“让开!快让开!”
只是这匹处于癫狂状态的黑马来势汹汹,而苏源转头时距离马蹄只有几步之遥。
想要躲开,无异于痴人说梦。
脑中警报疯狂拉响,苏源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往右边一个翻滚。
后背撞上路旁小贩的摊位,剧痛袭来,苏源闷哼一声。
几乎同一时间,马蹄擦着苏源的脸落到地上,一股大力将摊位掀翻。
苏源险险避开倾轧而下的摊位,却躲不开横冲直撞的马车。
他被黑马逼到死路上。
前有疯马,后有高墙。
进退两难。
短短的几秒内,苏源想到了许多。
他被马踩踏而死的消息传回杨河镇,苏慧兰肯定会伤心的。
苦读八年,却落得个草草丧命的下场,像是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
......
“吁——”
嘶鸣声传入耳中,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响。
想象中的疼痛久久未至,苏源似有所觉,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入目是一片狼藉。
周遭的摊位都毁在了疯马蹄下,琳琅满目的商品撒了一地。
更远一点的外圈站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苏源却无暇顾及其他,目光定定落在两步外,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黑马身上。
它口吐白沫,四蹄不正常地扭曲着。
不过几息,就彻底没了动静。
漆黑的瞳孔颤了颤,苏源扶着墙坐起身,呼吸沉重而急促。
它……死了吗?
这时,有一人拨开人群走近,在黑马跟前蹲下身,查看一番后看向车夫:“你这马为何突然发狂?”
车夫拼命摇头:“我不晓得啊,这是主家的马车,今儿一大早我从庄子上过来给主家送吃食,路上啥也没遇到啊,咋就变成这样了。”
说着又去检查马车后头拉着的几筐东西,急得直跺脚:“完了完了,都磕坏了,我肯定要被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