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则身着官服,侍立在旁。
一刻钟后,鸿胪寺官员出列,奏请升殿。
陛下身着常服,出现在奉天殿。
鸣鞭后,百官及考生齐齐下跪,行叩头礼。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响回荡在殿内,震耳欲聋。
陛下的嗓音低沉雄浑:“众卿平身。”
众人起身,陛下颁赐策题。
鸿胪寺官员领考生行五拜三叩之礼,礼毕后分发试题。
考生按会试名次落座,开始作答。
苏源甫一坐下,就察觉到头顶存在感极强的注视。
第72章
考生作答时,百官皆不得滞留考场,此时已尽数退出。
偌大的奉天殿内,除了监试官、巡绰官等考场官员,只有端坐上首的九五之尊才可堂而皇之地注视某一人。
苏源定下心神,似无所觉地整理策题和答卷纸,按习惯一一放好。
与前五场不同,殿试只考策问,且只有一道大题。
忽略不时落在身上的目光,苏源凝神阅题。
策题仅四个字,“君臣之道”。
此为弘明帝亲自命题,可谓简单直白。
在苏源看来,为人臣子者能否恪守本分,确实是弘明帝最为看重的。
君不见,弘明帝登基二十余年,作为革新派领头人,新政的倡导者,他从未停止过与守旧派那群老人的斗争。
奈何守旧派势力盘根错节,有他们的桎梏,新政之道路可谓千难万险。
革新派步履维艰,好容易取得一些成就,却又被当年那场天灾打回原形。
顺来集市暂且不提,民众的声音逼得弘明帝下罪己诏,革新派再次束手束脚。
直到后来天铃在全国范围推广,百姓有了良种,对陛下感恩戴德,形式才逐渐好转。
只是这段时日里,守旧派趁机疯狂扩张,几乎将革新派挤兑得毫无立足之地。
苏源想,那时的弘明帝定是愤懑且无力的。
身为天子,却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政治才能,甚至很多时候还要向世族低头,称得上奇耻大辱。
而世族能如此嚣张,离不开那位头脑不太好的先帝的纵容。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儿子的。
苏源心下唏嘘,将飘远的思绪拉回到策题上。
也正是因为以上种种因素,弘明帝才迫切地想要往朝堂引入新鲜血液,选纳谨遵“为臣之道”的臣子,为己所用。
整理好思路,苏源取来草卷,执笔起草。
“臣对:臣闻君臣上下,以礼为本。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臣谨对。”
虽说苏源自觉到了瓶颈期,才识停滞不前,无法再进一步,但对于此类策问,称得上得心应手。
不消多时,一篇策文一气浑成。
苏源缓缓放下毛笔,细微的响动引起高居上位的弘明帝的注意。
批奏折的御笔一顿,不着痕迹抬眼,直指场下第一位。
见苏源已停笔,弘明帝心里头跟猫挠似的,恨不得现在就丢下这堆通篇废话无病呻吟的奏折,下去瞧上一眼。
苏源他……应该能理解朕出此策题的用意吧?
他能在关键时刻解他燃眉之急,肯定能理解。
弘明帝自问自答,兀自脑补。
转念又想到会试时苏源的文章,字字珠玑,清音幽韵,直接甩开会试第二的那崔家小子一大截。
当时主考官将答题卷呈上时,弘明帝就是这般认为,心中无比骄傲。
这可是进献良种的大功臣,朕欣赏且关注多年的年轻人,朕未来之肱骨,又怎会是平庸之人?
弘明帝抬手捋须,终是没按捺住,丢下御笔,有条不紊地走下场。
他并未直奔苏源桌前,而是故作深沉地在几个过道间溜达一圈,挑了几名考生看一眼策文。
所经之处,考生无不屏气凝神,后背生汗。
更有甚者,执笔的右手止不住颤抖,仿佛吓得不轻。
场内考官不敢直视天颜,余光瞥见陛下在场内转了一圈又一圈,过程中停下好几次,最终停在了最右排第一位,苏会元桌旁。
这次倒不像前几次,几息之后就离开了。
陛下负手而立,似乎是真对会元的策文起了兴趣。
众考官暗地里相视一眼,心底有了计较。
再说苏源,他虽全神贯注修缮策文,但只要一垂眼,就能看见旁边那双绣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长靴。
生平第一次和天子近距离接触,苏源手心悄然湿透,眼睫低敛,掩下眸中翻涌的情绪。
手上不停,继续修正措辞。
弘明帝一目十行,看完了苏源的策文,在心里点了点头。
他倒不像是前面那些人,见自个儿站在旁边,抖得跟鹌鹑一样。
此地不宜久留,苏源尚未入朝,弘明帝不想让他因自己的缘故受到太多关注。
信步走上高台,再度落座,弘明帝已经开始盘算着,等苏源大小立个功劳,他就公布苏源是进献良种之人,再借此升他的官。
在此之前,他也想看看苏源的本事到底如何,当不当得起他的看重与恩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