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替妻儿讨回公道,晋王不惜连他这个君父都顶撞了。
圣上闷闷地哼了声,慢条斯理却威色不减地说道:“魏王所言甚合朕意,你便是叫三司会审,如此决断也无不妥,你要的公道,朕给你,往后行事,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不耐烦地挥挥袖子,屏退贺长霆和小林氏。
贺长霆站起身,余光瞥见小林氏仍旧跪着,面带不甘心的狐疑之色,知她并不相信圣上和魏王这般轻易就放弃段瑛娥,想了想,故意说:“父皇从不曾失信于百姓,儿臣谢过父皇公断。”
小林氏听罢这话才没再纠缠,随贺长霆一道离了大殿。
出了皇城,小林氏径直乘坐牛车回家,贺长霆一路骑马相随。
至家门口,小林氏步下牛车,要进门时,察觉贺长霆仍跟在自己身后。
“晋王殿下,回去养伤吧。”小林氏挡在门口,无意请人进去稍坐。
晋王今日虽有帮忙,免她杖刑,可外甥女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迫害得生死不明,她没有办法不去怪他。
甚至,若非她冒死告御状,将事情闹大,迫害外甥女的凶手恐怕到现在还高枕无忧。她以为事情很难办,原来也并不难办,只要舍得一身剐。可在这之前,晋王大概多有顾虑,不欲和他的父皇兄弟撕破脸,才一直没有动静。
“姨母,那件事,是阿璧不让你告诉我么?”贺长霆一路跟来,只想要个答案。
为什么阿璧从不告诉他,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小林氏没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会儿,忆起当时情景,点头道:“她说,只她一个人伤心就好了,不要让你再为此伤心。”
贺长霆目光滞怔。
竟是这个原因?
第55章
“王爷,衣服粘在伤口上了,微臣得撕取下来,会有些疼。”
贺长霆本来安静坐着,听闻医官说话,沉寂的目光动了动,微微点头。
“应该及时处理的,这样撕取,无异于剥一层皮。”医官一面处理伤口,一边摇头喟叹。
因怕加重伤势,医官处理的十分缓慢小心,更如钝刀子割肉。
“王爷,痛得狠了您就说一声,微臣便稍做停顿,让您缓缓。”医官见贺长霆额上冒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心知这剥皮的痛楚,实在不忍,遂劝了句。
“无妨。”贺长霆音色依旧平静,只眼睛盯着窗子旁,那小香几上放着一个粉青瓷瓶,里面装着一束花。
那花并非宫中培育的名品,是他陪妻子在孟津桥附近散步时采摘来的,虽没有名字,但五颜六色开得灿烂,阿璧很喜欢,特意找了瓶子装好,放在睡榻旁。
花期本不能持续过三日的,概因做了特殊处理,动身离京时还未枯萎,贺长霆便叫人妥善收好,带了回来。
五日了,他有五日没见阿璧了。
赵七和裴宣都没有递回她的消息。
他对这结果并不意外。阿璧有意离开,裴宣也是聪明人,定能很快看透一切,看透原来阿璧对他的情意是假的。
不能容她继续流连在外。
“元安可有消息递回?”贺长霆明知故问。
守在一旁的方六听见这话,微微疑惑了一息,忙说:“尚无任何消息。”
顿了顿,又问:“要不加派人手?”
当时王爷只留赵七和裴宣两人,方六就有些纳闷,虽说赵、裴两人本事不弱,但找人这活儿没甚技巧,两个人终究少了些。
贺长霆想了想,颔首道:“挑十个人,明日随我离京。”
“不可!”医官顾不上多想,出言劝阻:“王爷,您之前的刀伤还未好透,这次的仗伤也不容小觑,须得细细养着,万不能再奔波劳碌。”
方六也劝:“王爷不必亲自前往,属下带人去便可。”
贺长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再劝,只交待医官给他用些止血镇痛的药。
倘若叫人察知裴宣动意带王妃私逃,后果不堪设想,事关两人清白性命,他必须亲自去。
···
丹阳城内一处简陋的农家小舍里,杂花满院,老树已抽出新芽,深重的褐色树干上挂着星星点点的嫩黄浅绿,燕雀唧唧喳喳地飞来飞去,衔着茅草加固自己的巢窝。
院子里用竹竿搭着两个架子,段简璧正在晾晒刚刚浆洗好的衣裳。
自南下以来,为免盘查,两人几乎不曾宿过邸店,都是借宿农家或者干脆宿在马车上,生活起居多是阿璧亲自操持,裴宣则主要负责解决行路中的麻烦,他今日便去办理两人继续南行的过所了。
晾罢衣裳,一转身,见裴宣不知何时竟已回来,就站在她身后,无声无息的。
“阿兄,你何时回来的?”段简璧笑着问。
裴宣凝重的面色这才轻缓了些,对段简璧笑了笑,从行囊里掏出两个单独装置的细长物件来,外面裹着一层干净的粽叶。
段简璧知道那是什么,裴宣每次外出办事都会给她带些美味的小食回来。
剥去粽叶,里面是两串糖葫芦。
“阿兄,你也吃。”段简璧递了一串给裴宣。
两人在院中的草凳上坐下,阳光打过来,和暖却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