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后,才从浓郁的酒精里缓过来一点,有气无力地问沈既白:“你还真的来接我?”
而他微皱着眉,“怎么喝这么多酒。”
她晕乎乎地靠着后座。
片刻后,她嘿嘿一笑,还颇为得意:“不然你以为凭我这没根没底的背景,一个干巴巴的本科学历,凭什么在这儿混得下去?”
“喝了多少。”
她醉醺醺的,朝他哈一口酒气,“你猜猜?”
“……”
即使平时对她再多好脾气,这举动也多少触了他大少爷的底,要是认识他的人在场看到,一个个早就面色如土,看她跟看死人似的。
但是这醉鬼一点找死的觉悟都没有,咬着一口糯米银牙,水光潋滟的笑眼弯着,好像个只有几岁的小朋友,一点烦恼都不懂,开开心心等着他猜。
见他不猜,她还生气了似的,蛮横就道:“让你猜你还不乐意是不是,快点猜。”
他猝不及防被酒气熏天包围,脸色发黑,再到手足无措,他没应付过女孩儿撒娇耍赖,更何况是喜欢的女孩儿。
小时候倒是见惯她无赖的样子,但那样子就是活脱脱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跟风月不沾半点关系,看她犟嘴反倒恨不得跟她吵上两架比个输赢。
但她现在,是乖的,是甜的,酒劲上头的脸颊红润像樱桃。
“江弥。”他喉咙紧绷, “你坐好,我先送你回家。”
“哦。”
她弯腰抱着膝盖,乖得不得了。
几分钟后。
她委屈巴巴开始掉眼泪,“我不要回家,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我不要回家。”
沈既白声音都不由放轻了,“那你想去哪?”
她静了几秒钟,“我想吃麻辣烫。”
说到麻辣烫,她眼泪又开始委屈巴巴往下掉,“我都多久没有吃麻辣烫了,这里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吃,他们都不吃辣,辣椒一点都不辣,不管放多少辣椒都没滋没味,我想吃麻辣烫。”
“……”
他自己根本就不吃那些东西,这么晚了,去哪给她找麻辣烫。
他脑子里思索着找谁的几秒钟,她眼泪又开始委屈巴巴往下掉,“你为什么不让我吃麻辣烫,我就想吃麻辣烫。”
几滴眼泪把他搞得没辙,连忙道:“我给你找,我带你吃,你先别哭行不行。”
她又乖乖地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沈既白一边说着一边就连了电话,然后又听到这个酒精上头的醉鬼委屈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做。”
他的指节顿在那里,但还是声音如常着打着电话。
确认好了厨师,他挂掉电话,一声不吭往前开。
到了地方,他过来给她拉开车门,她在这时候仍然睁着醉醺醺的眼,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撒娇的小女孩,“这是哪儿啊。”
又乖又软,与他记忆里的任何一面都不同。
所以也清楚知道,自己早已不在她的意识中。
“你不是想吃麻辣烫?找了个南方的师傅给你做。”他耐心去拉她胳膊,扶着她从车里出来。
“哦。”
她自己能勉强站好,但是无力地摇晃着,被他用力握着两个手臂才没让她栽倒进他怀中。
可她晕晕乎乎的脑袋,似乎对他并没有介怀,无力的身体毫无介怀地向着他的方向靠着。
他身体紧绷,握着她的手臂,始终撑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
在她再一次晕乎乎地仰头看向他时,迷蒙的眼和红润的脸颊,像水润的樱桃,又乖又软弱,抱怨地问:“为什么不是你给我做。”
他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掌很紧,支撑着她全部向着自己坠落的力气。终于,不由残忍地叫醒她,问她:“小醉鬼,你把我当成了谁?”
冬夜的风寒冷吹过,她眼底的潋滟在冬风里缓缓凋落。
她的睫毛在风里颤着,仿佛要用很久才能接受,但她只是这样呆呆望着,许久都没有更多的神色。
他进一步叫醒她,“看清楚没有,我是谁。”
风吹过那一夜的萧瑟,她摇晃的身体不再向他坠落。他松开她手臂的那一刻,她的眼泪也掉下来,她迟钝地开口,却只能讷讷说着一句:“我好想你啊。”
而后她全身力气都仿佛被抽走了,蜷缩着蹲下去抱着自己。
她手掌撑着脸,试图堵住不断掉落的眼泪,痛苦却永远没有出口,只有不知道该问谁的重复着,“为什么活着这么痛苦啊,为什么只是活下去都觉得好痛苦。明明每天都是六点起床,明明每天都是一样辛苦的事,可是为什么现在好痛苦啊,为什么只是坚持活下去都好痛苦。”
痛到最真的时候,连名字都不敢碰。
不管穿再多再暖的外套,北城的风都像剔着骨头,要用多少体温才能换回小时候,那时候的冬天再冷都觉得暖。
第97章
她醒来时不在自己的家, 而是在酒店。
顶层的落地窗望过去,能俯瞰整个北城。
一座座高耸的大厦如同巨兽,能吞噬每一颗鲜活的心脏, 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但从这里望下去,这些傲慢的高楼如同棋盘上任人摆布的骑士, 一个个低垂着头,恭顺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