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认为轻手轻脚,但因为太安静了,沈既白想听不到也难。
他闻声回过头来,视线刚落在她的身上,在看到她的这身新的装束后,目光却停滞了。风吹过他的轮廓,仿佛也吹动了他的眼睫。
然后,视线缓缓挪向她的脸。
风吹过裙摆和领口,入了秋的凉意扫过宽松空荡处的皮肤,她还处于没有适应这些衣服的不自在里。
感觉到他这样直白且不遮掩的视线,她顿时更加不自在。
她挠了挠脸,试图打破平静:“衣服太大了。”
风还没停,在空荡寂静的走廊里穿过,拂过皮肤裸露的凉。
他神情不变,褐色的眼珠里融入了身后浓郁的秋天。
这几天的天气不算坏,但是早上才短暂出现过的烈阳在这一会儿藏匿在了云层后面,光线没有那么刺眼,厚厚的云层将光线收敛得像阴天。
吹落的银杏叶在他的身后,缓缓飘落像诗里的蝴蝶。
他没说话,任由风吹过他们之间,这里的安静也仿佛因此凝固,无论是落叶还是蝴蝶,都像在他的王国里,随着他的安静而变慢,也会随着他的目光笔直没有遮掩,像在空中燃烧的扉页。
几秒后,他眉梢微抬,神情又回到了大家都熟悉的那副散漫大少爷模样。但开口只有平淡两个字,“走吧。”
他转过身往楼梯方向走。
“哦……好。”她莫名感觉到拘谨。
不知道是因为这里的安静、陌生,还是他的气场带着天生的距离感,让他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让人紧张,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她最在意的还是身上的衣服,因为穿得不习惯,她还在调整着塞进裙子里的衣摆。
布料摸起来就很贵,她问道:“这个衣服是谁的啊?”
“我的。”他走在前面说。
她刚又有点不自在,沈既白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下一句就打消了她的那点不自在,“但是新的,我没穿过,吊牌是刚剪的。”
“那在清洗上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我洗完还给你。”
“不用还,这衣服你洗不了。”
“啊?”
“回家丢了就行。”
“……啊?”
他的语气也太无所谓了,所以每个字都让她很震惊。
因为在她从小身处的普世价值观里,东西都是要还的,尤其是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借出去都是要心疼的,从来没有人说不用还,而沈既白像随手借出去一张抽纸似的不在意。
衣摆整理着,停了一下,当她继续整理着衣摆,脑海里闪过的那点印象也想了起来。
倒也不是从来没有人说不用还,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抹熟悉,那应该是小学了,裤子脏了她也不知道,那时候她的同桌把衣服系在她的腰上,也是无所谓的态度说不用还。
不过时间隔得太久了,再加上她本来就心大,许多事不过脑子,如果不是因为是发生在她第一次月经这个比较特殊的时间点,她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印象。
估计是她太安静了,沈既白在前面,以为她还在不知所措中,进一步解释道:“几件衣服而已,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不缺这几件衣服。”
“哦……”她挠挠头,这样更像了。
沈既白:“怎么了?”
“没什么。”但他无声的态度像是执意要听,她只好说道:“只是突然想起来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沈既白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人。”
他走在前面,声音传到身后时已经带上了几分远,她没察觉他的语气轻了许多。
“小学的同学,跟我做过一段时间同桌,他家应该也是很有钱吧,别人是这样说的,但我对他不怎么了解,他也给过我一件外套,也说不用还。”她一边说着一边回想,倒还真的让她想起来了一些,“但我还是洗好了打算还给他,不过他好像开学就转学了,我就没有机会还给他。”
本来都已经忘记的事,现在想起来了,陈旧的亏欠感也因此涌了上来,她有些郁闷说道:“欠了人情没法还,尤其是不怎么熟的人,总觉得不好意思。”
沈既白的脚步停下了,回头看向她。
好在她已经整理完了衣摆,不至于注意不到撞上他,但也因此猝不及防停下的脚步,距离忽然拉得很近,能看到他的胸前戴着一根装饰项链。
银色的链条,吊坠上的钻石昂贵而冰冷,像他此时冷淡的眼。
她下意识后撤一步,但是脚后跟抵到了后面上一级的台阶,没法后退,只能定在原地,硬着头皮面对。她问道:“怎么了?”
在狭窄到近乎闭塞的楼梯里,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放大,无论是声音、脚步,还是呼吸和心跳。
光线也被身前的沈既白挡去了一大半,他即使在向下的台阶上矮她一阶,看他时仍然要仰着头,他的身形笼罩下来的影子覆盖了她,她听到自己不由变得不安的惴惴。
“不怎么熟?”他重复了这几个字,眼睛仍然平淡。
她不安时的小动作是不由自主的挠脸,因为不明白沈既白为什么追问的是这个,她只顺从地简单回答,“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