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去平成侯府可怎么办,也这样糊弄么?
后面的话没说完。江满梨闭眼笑着由她摆弄,含糊道:“怎么,前几日还不想我嫁出去呢,现在又盼着了?”
藤丫哼一声,道:“倒也不是盼着。”不过就是看那林少卿还算上道,懂得着马车亲自去工坊接小娘子回来。
又道:“还得再观察观察。”
-不下雨,堆挤在铺中的桌凳也终于得以宽敞摆出去。
街面一占,又只剩得细细一条过道,牵马的食客得与马前后走,还得担心莫让马蹄踹翻了旁边食客的矮凳。然雨过天晴,秋风爽快,众人心情跟着悦朗,因此也并不觉麻烦。牵马的道句“抱歉抱歉”,坐着的便挪挪凳子,回句“请过请过”,面上皆是喜气洋洋。
到了夜宵,风便有些凉了。江满梨想着前世街边那些个半夜才出来、披着塑料薄棚、笼着白雾烟熏火燎的烧烤摊,干脆把支摊儿时的旧炉子用起来,把烧烤搬到堂外来做。既热闹,又能增添些暖意。
橘红的火苗跳突,偶尔被风兜得歪斜,便把炙烤的香气也送到小市外老远。
今日肉香不同往日。食客们都是狗鼻子,孟寺卿带着三位老友方一坐下,立时又站起来了,三步并做两步出来寻江满梨的烤架。一看,拳头大的薄壳“小碗”,左三右三六条螯腿撑在炭火上,其上白肉点点大片橘黄,滋啦冒油响。
“嗬呀,”与老友们喜道,“诸位今日来着了!”
“一人先来五只?要不要辣?”江满梨掂着刷子给螃蟹上油,笑问道。
“要辣,多放!”孟寺卿狠狠点头,又道,“五只太少,怕不够吃。”
江满梨笑道:“大人先尝尝滋味,若是喜欢,小铺管够!”
螃蟹是今日早晨新鲜送来的。秋季雨后洄游的螃蟹,最是肥美。
民间流传下来的饮食智慧,有“九月团脐,十月尖”的说法,便是指九月当吃雌蟹,因为雌蟹抱籽,蟹黄油美量足。而到了十月,雄蟹长成,蟹膏丰腴滑润,又当换雄蟹来吃。
江满梨今日得的俱是母蟹,个儿稍微小了些,用来辣炒或是做蟹肉煲肉头不够厚,都稍微差了一丁点儿。好在个个掰开来,金灿灿一片,蟹黄皆是肥厚丰足,只两个便能刮下来满满一小碗。
早上煮了些许蟹黄粥给竹娘、绍康几家都尝了鲜,剩下的想了想,总归都是吃黄,与其扒肉,不如直接用炭火来烤。
烤螃蟹要先蒸,否则难熟。
蒸过的螃蟹掰开来,蟹肉蟹黄便已经定了型。无须再拿签子来串,就直接这么一分为二地架上去,让火星子噼啪地烤上几个来回,鲜味登时就出来了。
吃辣口的,就沾熟油辣椒刷上去,让辣油浸透蟹肉蟹黄,改鲜为香。烤至蟹壳薄脆,能一咬便碎开,取下来,扔进大木盆中,再加香料粉、葱花,爱吃酸的多加一把酸豇豆末进去,木勺子拌匀,盛入方盘中上菜。
若是吃原汁原味的,就在烤时淋上葱姜汁、少许黄酒,烤出老姜微微的冲气,刷香油、酢、葱姜调成的料汁。吃时再拿小碟配一份同样的料水,食客嫌味淡的,便可自个拿小勺再淋些,拌透那蟹黄。
许三郎午间就得了今日有螃蟹的消息,也定了桌。至酉时末刻来了,身后跟着陆嫣。
孟寺卿吃着烤蟹给许三郎打招呼,问句“许指使可好”,听答曰“好得不得了”,点点头。弯着眼看许三郎与陆相之女二位年轻人并排点烤蟹,有说有笑,扭头与老友们道:“年青就是好呵。”
一老大人拿调羹小心刮着蟹黄,刮匀了,又改拿筷箸轻轻挑些酸豇豆、葱花,和着蟹壳里的辣油拌匀,一筷箸拨进口中咀嚼。喟叹两声好吃,着手拿下一个,与孟寺卿道:“你那学生是不是也到了该娶新妇的年纪了,我怎倒听闻平成侯府退了方家的婚事?”
孟寺卿呵呵笑笑,把手上蟹壳里的黄儿抿净,道:“子韧呐,别看他平日里安分,骨子里实则是个落拓不羁的,不像他爹娘,随的是林舫波那老儿。”
辣蟹香爽,原汁鲜甜,许三郎这边就不似老大人们文雅了,左右手开工,一口一个,吮得震天响。
陆嫣有些嫌弃他,拍他一下道:“再过一月毓娘与崔状元成婚,正好还缺个吹曲的乐师,我看你不要器物也能奏,莫若我举荐你去?”
许三郎哈哈大笑,自然听出陆嫣揶揄,但脸皮厚,道:“我自是可以,只怕方尚书和方小娘子不乐意。”
说到方二娘,陆嫣又道:“自秋雨以来,好像还未在夜市上碰见过你表兄。你二人不是总一同来么?”
“不知,”许三郎摇摇头,“前阵子雨天他回府忒晚,我去找过两次都不在。问了他阿爷,说总要子时末刻才回,大抵是案子太多罢。”
“是么。”陆嫣笑瞥一眼正要过来上菜的江满梨。
臭味相投之人不必多言。许三郎立时会意,嘶了一声,邪笑攀上嘴角,拿蟹螯点点陆嫣。
待到江满梨笑吟吟端了砂锅过来,许三郎便突然道:“江小娘子可知我表兄近日在忙些什么?我听闻他日日深夜才归,好些日子不见了,实在是担心得紧。”
江满梨没防着许三郎会问这个,笑容怔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