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害怕,那段时间,我根本睡不好觉,总觉得就算闭上眼,也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辱骂。不到一周,我就坚持不下去了,大概是被驴踢了脑子,我怂恿他跟我私奔。”
说到这,她苦涩地笑了声,“其实也称不上私奔,我们的初衷只是想找个安静、没有人认识、没有任何闲言碎语的地方,熬过接下来的半个月……当时我们天真又自信地认为,只要上了大学,去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我们就能拥有一个平静又幸福的未来。”
林束眉心皱了下,偏头看过去,她低垂着眸,让人揣摩不出她现在的想法。
夏冉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继续说:“那场私奔我是瞒着我妈的,她当时人在西北,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对在桐楼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我也什么都没告诉她,甚至还骗她说那段时间我要和同学一起在外地玩几天。”
“事实上,在外面的生活也不轻松,就在我和他准备回去的前一天晚上,我妈从外地回来,原本想给我一个惊喜,却从别人那听说了我们的事,连夜坐车去找我们,经过潭山时,遭遇了意外。”
有人插了句:“是八年前潭山那起山体滑坡事件?”
夏冉闭上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是。”
第31章
一直到自我介绍环节结束, 苏岚都没有出现,五分钟的中场休息后,助手带来一对一咨询的消息, 但并非每人都在名单上。
在念到夏冉名字时, 夏冉自己愣了下, 翻江倒海的恶心涌了上来,可到最后也只是干呕,她几乎是跑着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双手并拢,掬一捧冷水狠狠往自己脸上泼去。
缓了好一会, 才抬起头, 跟镜子里的自己对上视线,她今天一点底装都没打, 口红也没抹, 脸有种病态孱弱的苍白,鬓角的碎发被水淋湿, 顺着面部的弧线滴落, 领口也湿了一小片,看上去像三两笔勾勒出的水墨线条,潦草狼狈。
她没擦干脸,离开洗手间没多久, 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巾,她犹豫两秒才接过, “谢谢。”
这人还想说什么, 林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总算找到你了。”
“找我做什么?”话一说完, 夏冉发现刚才给她递纸巾的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
林束循着她视线看去,回忆片刻问道:“他是刚才和我们一起的?”
什么名字,他没记住,只记得他姓Cheng。
夏冉点了点头,林束收回注意力,“苏岚助手催你了。”
“我不去。”
“来都来了,不差这几分钟。”
夏冉擦了擦下巴,然后将潮湿的纸巾撕成长条状,抬头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过去,“你刚才在介绍的时候说的都是真的?真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林束一愣,笑了:“不然我刚才说的全是在信口胡诌?那你也太看得起我的临场发挥了。”
夏冉没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撒谎的证据,“那她人现在还在桐楼吗?”
林束平静地说:“离开了挺多年的。”
夏冉听出他的意思,欲言又止,视线落到别处,好半会才说:“抱歉,我不该多嘴。”
林束淡笑说没什么,对着她惨白的脸点评了句:“我发现你有些时候真的挺奇怪的。”
“哪里奇怪?”
“我以前和别人说起这事,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当她离开了桐楼,你是极少数联想到死亡的人。”
夏冉没什么情绪地笑笑,认真看他的表情,见他一脸坦然,便将目光收了回去,垂眸的下一秒又问:“怎么离开的?”
“绝症。”
林束说,“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以前我最喜欢画她,我俩还计划着等骨髓配对成功后,一起去环游世界,到时候我会给她画很多漂亮的画,可她还是没能熬过十七岁的夏天。她死后不到一年,我突然发现我开始记不清她的脸了,不管我怎么画,都觉得不像她,从那天起,我就画不了人像了,后来我就放弃了艺考这条路。”
夏冉心里五味杂陈,再次抬眼,目光和他的撞上,两个人的眼底有着相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后通通化成唇角的一抹弧度,是被命运愚弄后无可奈何的浅笑。
苏岚助手的声音在这时插进来,“是夏冉夏小姐吧,请跟我来。”
林束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片刻看见夏冉微微点了点头,这决定可以说出乎他的意料。
半路夏冉回过头,“你先回书店。”
“行。”林束应得爽快,却没立刻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纯白门洞后才转身。
夏冉被带到的房间不大,布置简陋,只有两张沙发和一张方形茶几,像一个临时搭建起的办公室。
在苏岚的眼神示意下,夏冉慢吞吞地坐上沙发。
苏岚开门见山:“夏小姐,你还在淮安报社的时候,我读过你的报道。”
夏冉诧异看她,“所以你会选中我不是偶然?”
苏岚坦诚道:“是,我喜欢你的文字,笔风犀利,一针见血。”
夏冉一时没弄懂她突然提起这茬的意思,为了自然地切入话题,拉近距离,还是别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