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纸烧燃起来,腾成猩红陨灭的灰,一步步飘到横梁上。
孙施惠盯着汪盐瞧,她不急不慢,“琅华是天底下最信奉公平信条的人。”
眼下,猫猫刻意偏帮津明阿哥的样子,提醒他,“这些家务事可不在工资范畴内啊。你又为什么愿意替你老板干?”
孙津明捏着手里一沓钱,笑得清醒也疏离,“嗯。大概近朱者赤近墨者只能黑。学着某人妇人之仁吧。”
汪盐把手里的账卷起来,起身要送津明阿哥,“那就跟他要求加薪啊。从前爷爷在,那是爷爷的恩情,如果再给他孙施惠办这方方面面的事,自然一朝天子一朝臣。重新拟用人合同的。”
津明笑着朝盐盐,“你这胳膊肘拐得都恨不得打我脸了啊。”
女主人坚持她客观唯物的嘴脸,声称她没有偏帮某人。
一直兴致不高、专心吃粥的人揶揄妻子,“人家不捧你的场,还瞎吆喝,笨蛋。”
津明也没所谓他们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临去前,告诉他们,“过了二叔六七,我想,我再进这宅子的机会也是有限了。”
话音一落,两厢的人俱是沉默。
孙津明默他这些年,还二房的,该是到了账的时候了;
孙施惠默这二三年,习惯成自然,有多可怕。
一声汤匙跌到碗里的声响,傲娇的人才吃完两碗粥就要回房继续躺着,骄傲的人拿脚就往外走。
弄得汪盐措手不及。
最后拿和不成,这才回房里埋怨孙施惠。
“你真要因为你姑姑同一个值得的合作伙伴生分了啊?”
合衣躺在床上的人,嘴比头铁,头又比孙悟空的脖子铁,“少婆婆妈妈。你越劝,我越不喜欢他,也越不打算留他了。”
“孙施惠,你记住你说的话啊。”
“我刚说的,我当然记得住。”
“低头的人是小狗。”
一周后,孙家设宴治办解秽酒。
因为出殡那天先提前还礼了十几桌,再加上一些人士矜持些,人家出面吊唁是真,解秽酒就是应酬范畴了,不大高兴理会了。
就这样还七七八八地几十桌酒席。白事免了喧闹这套,孙施惠作为主家出面一一敬酒了下。
有几桌女宾没全顾到,汪盐代劳的。
从席上下来,孙施惠一面丢开手里的酒杯,一面查点地问,津明人呢?
在前面游廊下头打电话,孙施惠摸着动静走过去。
孙津明的人事合同快要到期了。唐垚老早提醒他,续签的话要提前约谈的。
孙施惠生生把这事耽搁到今天。
一周前,他嘴硬一句要汪盐少婆婆妈妈,闹得他好几个晚上没睡好。
但凡想和她聊一句吧,就被她:我不想当婆婆也不想当妈妈,给噎回来。
他认真跟她说,我心里有数。
汪盐也不买账。说他大概因为嘴巴吃的苦头还不够。反正就是好一阵歹一阵,需要他好好说话的时候,他永远反骨头。
你没见爷爷那一阵,琅华都那样了,他还别扭着。孙施惠叫嚣。
汪盐继续甩手掌柜:施惠少爷,您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对你姑姑,爱憎分明。
某人跳脚:我怎么就爱憎分明了。你怎么就这么偏爱那一挂的男人的啊!
这下床上的猫彻底炸毛了,说不聊了,聊不到一块去,白费热气。反正,不听劝不纳谏的人,活该吃苦头。
孙施惠不让她睡,叫苦叫冤地喊她,说他胃疼,头疼。
汪盐抢回她的毯子:胃疼要么去吃奥美拉唑,头疼,我可以借你颗布洛芬。
他再要胡搅蛮缠,汪盐提醒他,妈妈和阿秋都说了啊,爷爷这是重孝。你但凡有点自觉,也请守孝,出了老礼的六七四十二天。
某人这些天算是被这些旧礼俗规地给训得没脾气了,他在汪盐耳后反骨生,“我不守,会怎么样,天打雷劈?”
孙施惠以为汪盐要说什么打击的话的,结果,她轻飘飘一句,“我狠狠瞧不起你。”
他这些天头一回有笑脸,然后朝她打击回去,“放心,我没心情。”
汪盐扭头看他,他也是这副德性,说他这几天累得从根底上没心情。孙津明的事,他自会去找他谈,但是没女人求情疏通这码子事。“琅华归琅华,我和他谈交易归谈交易。”
汪盐问孙施惠,“你当真和津明只谈交易?”
“还谈什么?”
“抛去琅华,你和人家就没点沾亲带故的情分?好歹他也是你叔叔辈。”
孙施惠扶汪盐的脸,正色告诉她,“他是也不是。就是因为这一点,爷爷才选中他。”
“汪盐,你也要明白,我们亲叔侄就没这么得心应手了。”
“说真话。”她拿手也来扶他的脸。说真的,他这些日子,从爷爷最后一程到眼前,消极冷漠得,有时叫汪盐害怕。所以她想听听他的真心话,手指穿行到他的短发里,汪盐的话虽说软,但听起来却像要求也像命令。
“真话就是,我已经习惯和那0.01%的人交代或者投降。投降这种东西,朝太多人做,那就是没骨气,那0.01%的人也会失去乐趣的。”
“0.01%是谁呀?”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汪盐没忍住,笑了下。他要低头来,汪盐格了下,认真得很,轻声提醒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