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戚一律面不改色地收下。
跟在薛景寒后面的朝臣刚开始不适应,要么眼角抽搐,要么小声咳嗽,后来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薛相他,似乎跟苏侍郎是一对。
大衍朝女子都当皇帝了,丞相断袖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嘛。况且这人多年不娶妻纳妾的,是断袖就说得通了。
短短几个月被反复摧残惊吓的大臣们,拥有了越发强韧的心脏,以及包容的眼界。
当然,苏戚不止在皇宫跟薛景寒见面。
她闲来无事出去逛书坊,或者百戏楼,路上偶尔会遇见丞相。对方看见她,便微微一笑,声音悦耳如环佩相击:“苏侍郎,又见面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三月时节,苏戚约了旧时同窗,去万梅湖赏景。回来时有些疲倦,便没有骑马,改为乘车。马车经过繁华街道,被另一辆横在路上的车子拦住了。
苏戚正打瞌睡呢,听见外头人声嗡嗡的,掀帘一看,美如谪仙的丞相大人站在折断的辕轭边,眉心微蹙,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
断荆僵着脸,站在旁边不动弹。
路上已经挤满了人,年轻的士子满怀忐忑试图上前搭话,未出阁的女子遮遮掩掩躲在婢女身后偷看,更有笑容娇柔的姑娘大胆出声:“薛相,既然车坏了,坐我家的罢。”
薛景寒转头看见苏府的马车,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来,温声唤道:“苏侍郎。”
苏侍郎眼睛转了转,看看断裂的辕轭,再看看丞相。
“真巧,遇见你了。”薛景寒走过来,态度平和而自然地发出请求,“苏侍郎莫不是要回家?正好与薛某同路,不若搭载一程?”
苏戚能拒绝吗?
不。
她客气点头,邀请薛景寒上车。
车帘一落,隔绝外头视线,苏戚含笑问道:“好玩吗?”
薛景寒疑惑:“苏侍郎何出此言?”
“隔三差五制造偶遇,府里事情不忙?”
薛景寒被戳穿,一点儿也不尴尬。他把苏戚拉进怀里,扣住手指,轻轻笑着解释道:“戚戚,我答应过你。”
答应过什么?
“备厚礼登门拜访,瞅机会在街上制造偶遇。送花,送信物……”薛景寒回忆两人对话,“现在还差一件,当着千金小姐的面宣称你是我倾慕之人。”
苏戚啊了一声,后知后觉:“我那是开玩笑的!再说了,我也嘱咐你莫要乱来……”
薛景寒:“我没有乱来。”
他望着苏戚白皙的耳背,发现了一点极细微的红痣。藏的位置很巧妙,接近耳垂,平时很难注意到。
“戚戚,我问过太常了,后天日子好,我去苏府提亲罢。”薛景寒道,“你也该恢复女子身份了,这件事我已有安排,莫要担心。”
提亲么?
苏戚怔怔然。她认识的人,似乎都到了婚娶的时候,姚常思已经定亲,穆念青好事将近,听说殷桃桃也有了中意的人家。
他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而今轮到自己。
薛景寒屏息等待着。极短的时间,漫长得难以忍受。
“好啊。”
他听见苏戚如此回答。
第217章 杀局
第二天是莫余卿的生辰。
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机会,莫余卿说什么也要大摆宴席,并将地点定在挽春园。
挽春园与明澜小筑相似,但属于殷家私产。
哪个殷家?
与卞文修结为姻亲的,殷家。
虽为根基深厚的高门世家,但因为太尉倒台,殷氏遭受许多牵连,如今也不比以前了。
莫余卿对殷桃桃这姑娘挺有好感,念在她即将婚嫁,干脆点了挽春园摆宴,借此提挈殷家。
这个决定中规中矩,于朝政无甚影响,薛景寒便由着莫余卿去了。
百官赴宴,携带家眷。
傍晚,薛景寒抵达挽春园时,苏戚已经入席。在一众穿着深色常服的朝臣中,她像一枝刚刚绽开的迎春花,鲜艳而饱满,嫩黄明亮的色彩撞进眼里,再也剥离不开。
薛景寒走过去仔细一瞧,还真是迎春花。苏戚穿了件象牙白打底的薄衫,衣摆绣着碎散错落的嫩黄花瓣,外罩流银葛纱。稍动一动,衣摆的花便仿佛有了生命,摇曳颤动。
这衣服一般人压不住,穿在苏戚身上,反倒成了陪衬。
薛景寒莫名不悦。宴席开场后,趁着推杯换盏的机会,他凑近来低声问道:“怎么穿这件?”
苏戚挑眉:“不好看?”
薛景寒动动嘴唇:“好看。”
好看得过了头,太招眼了。
身形臃肿的治粟内史坐在苏戚旁边,将两人对话尽收耳中。他木着脸,权当自己是个死人。
大庭广众的,真不知羞。
害。
一想到自家宝贝女儿痴恋薛相,跟她说薛相断袖也不听,治粟内史戚建章更难受了。
莫余卿今日穿了大红的衣袍,举手投足仍显豪迈风采。她不爱说官场客气话,待臣子献完寿礼,就让大家随意吃喝,拼酒行令玩投壶。女眷们在别院,她这头待得烦了,就移驾隔壁,找各家娇滴滴的小姑娘玩。
光自己去没意思,她顺势叫上了苏戚。
苏戚表示很为难:“陛下,我去不合适。”
她明面儿上还是未婚成年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