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庄周知晓自己为何化蝶吗？
曲悠还记得她落水的那天是个雨天。
大抵是梦游，那个白衣男子穿越她的梦境，来到了现实，她听见手指勾弄琴弦的声音，曲子似乎是《金缕曲》，也好像是《短清》。
她追着那个影子，一路来到后园的湖泊之前，湖面上起了大雾。
没有看清他的脸，她便失去重心，猝然落水。
风吹动窗前尚未读完的《庄子》书页。
人生千载，太虚遨游。
唯有钟情不肯休。
曲悠猛地从榻上醒来，发丝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弟弟妹妹见她醒来，嚎啕大哭。
“大姐姐，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你都昏迷好久了。”
“……要不要再请大夫来？”
这一次，她不是在做梦。
曲悠怔然望着自己的手，前一刻，这只手似乎还在摸着那件寒冷冬夜中的鹤氅。
她的目光移向身侧翻开的一本古书，再看向雾气弥漫的窗外风景。
梦断微冷，坐忘前生。
唯有江山永风流。
温柔似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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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1.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李贺《秦宫诗》
2.昨日乱山昏，来时衣带云。——张先《醉垂鞭》
第124章 少年时
古代篇番外2·少年时
【04·足风流】
“买定离手！”
“大！大！大！”
周檀掩面穿过嘈杂人群,终于在牌桌上寻到了满面红光的周杨，他非常耐心地在一侧等着，直至周杨兴奋地赌完了这一局,才绕到他身后，拎着后颈将人提了出来。
周杨被他吓得有点结巴：“哥、哥……”
周檀把他从赌坊拎出来，扔进了早停在赌坊门的马车，马车中两个孔武有力的仆从立刻把人接了过去。
“捆了，送回家,告诉我爹，先打二十板子。”
周杨哀嚎一声：“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周檀不为所动：“拿钱来。”
周杨老老实实地把他刚赢来的银票悉数奉上，周檀皱着眉点了一遍,挑了挑眉：“算你有点用处。”
周杨立刻示好：“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我……”
周檀马上打断：“你今年十四，读书毫无进益,反倒日日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下功夫,倘若你同我一样,每月书院考核中都得榜首，我便立刻不再管你，每日亲自把你送到赌坊门口,怎么样？”
于是周杨哑口无言,老老实实地被送走了。
*
叶流春第一次见到周檀的时候,是在临安的冬末。
那时候她还没有名字,被众人称作“小叶”。
小叶自小在临安的醉红楼长大,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对父亲三缄其口,很长一段时间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母亲弹了一手好月琴，她天资聪颖,比母亲学得更快，母亲却不许她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加之她一直刻意扮丑，倒也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那年，母亲死了。
醉酒后失足栽进了醉红楼的后池塘里，那池塘不深，刚到人腰侧，只是母亲醉得太厉害，没能站起来。
鸨母皱着眉叫几个下人拾来一卷草席，打算将母亲随意一裹，扔到乱坟岗了事。
小叶抱着母亲的尸首不肯放手。
她苦苦哀求鸨母借一笔钱来安葬母亲，鸨母手下姑娘众多，哪里管得了每一个人的身后事。
小叶哭求无果，奔到池塘边洗了脸，用母亲那把几乎被水泡坏的月琴，在醉红楼门前弹唱了一首《春江花月夜》。
满街惊艳。
连完全听不懂雅乐的贩夫走卒，都不免因这曲调顿了脚步。
彼时周檀正在醉红楼对面的酒楼同人饮酒。
他斜倚在卷帘之下，听完了那只曲子，冬末春初薄薄的雪花落在少年人的鼻梁上，顷刻便融化了。
于是小叶死死抱着月琴，正打算再唱一遍时，便有银票随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自天空落了下来。
抬眼她就看见卷珠帘下刚满十五岁的少年郎，高束马尾，窄袖劲装，在意气风发的年纪穿的是天青色，平白添了一二分书卷气。
有声音传来，语调上扬，漫不经心却温润有礼：“这只曲子，我出钱买了，请醉红楼出个价罢。”
楼阁之上，身侧的朋友咋舌：“檀郎一掷千金，若被你爹知道了，不得将你的腿打断？”
周檀却只是道：“你瞧，她面上有伤，若非穷途末路，怎能将《春江花月夜》都弹出这样十足的悲怆之情来？”
另一个朋友摇头晃脑地叹道：“这一曲惊为天人，鸨母必觉得奇货可居，你这些银钱，可未必够用。”
周檀道：“无事，不够就放阿杨去赌坊赌钱，赚够了再把他捞出来。”
朋友：“……”
夜里兄弟二人一同在前院受罚。
周恕向来对周檀多有宽纵，对周杨大扮严父，今日想必是气急了，才将二人齐齐搁在长椅上动家法。
周檀咬着唇，听周杨在自己身侧哀哀叫痛，不知为何还有些想笑。
“笑，你还笑得出来？”周恕将手中的鞭子一扔，转头喝道，“你怎地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