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避开楚云砚的视线,“等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
两人相对无言。枝枝指尖撑在下巴上,楚云砚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还有话要与她说。可他并不开口。
枝枝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被他瞧着,心跳扑通扑通个不停。
她又猛然想起进密道前,楚云砚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话来着,枝枝揉揉眉心,她记不清了。她只顾着带楚云砚逃跑,别的,这会儿想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止住乱撞的心跳,枝枝问:“殿下先前,要与我说什么的?”
怕他也忘了,她提醒道:“进密道前被打断的那句话。”
楚云砚眸色微烁,“你想听?”
枝枝也不是非要知道,只是想与他搭搭话,缓解那种奇怪的情绪。
他还记得,那再好不过了。
他先唤了她一声:“枝枝。”
枝枝点头。他神色认真,似乎要与她说的话很重要般。她也跟着认真起来。
楚云砚又问:“那你还记得那句话之前,我说了什么话吗?”
枝枝不骗人,乖乖摇头。
楚云砚好像因她的动作怔愣了片刻,半晌,他才偏过头,声音闷闷:“时候不早了,你先睡。日后,再与你说。”
他咬着唇瓣,仿佛有些气恼。是在气恼她忘了他曾说过的话么?
枝枝也不是有意忘记那些话的。只是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像梦一样,不想记起来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努力回忆时,又抓不住梦境中的只言片语。
她记得楚云砚那时的神态姿势,记得她跳动不止的心跳,偏偏忘了他说的话。
她掐掐掌心,好半晌,她终于想了起来。
他说,他想了很久,他将她当……
“当什么?”枝枝下意识轻声问。
没人回应,马车外,巡逻的禁军走来走去。
她抬起头,原来楚云砚阖着眸,呼吸均匀,俨然是睡着了。
枝枝抿唇,轻手轻脚地抱出马车里的薄毯,将薄毯盖在楚云砚身上。
这夜,她又做了先前那个离奇的梦。那几个将尸身送去乱葬岗的人,被楚云砚亲手杀死。梦里,楚云砚阴冷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般。
她被吓醒了。
夜正浓,烛火熄了,她给楚云砚盖上的薄被扑在她身上。
身边却空无一人。
楚云砚,不见了。
——
三皇子逃出蛇窟,本以为,他这辈子又有希望了,可太子从陛下那里回来后便命重兵看守他,像看押死囚般。他心底燃起的火光慢慢熄灭。
他知道他不得圣心。
从小便是。
自他三岁起,母妃便为他请来夫子教授课业。母妃也喜欢让陛下考他功课,每每考完,陛下总会送来赏赐。她是高兴的,可她不知道,陛下在考他功课时,总是不耐、总是挑剔。
太子不同,他见过陛下将太子抱在怀中哄,见过陛下将亲自教导太子。
而且,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父亲,并不喜欢他学那些课业。
他也曾在夜里伤心难过。无论他怎样努力,陛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他没有体会过父爱。
再后来,他无意瞧见陛下对着那磕磕巴巴背不出半句诗文的二哥笑。
他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父亲,不是不喜欢他学课业,而是不喜欢他聪慧。陛下看重的儿子,只有太子一个。
三皇子苦笑了声。长安城传他不学无术、传他荒唐,可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平庸。
直到百花宴过后,他彻底被陛下厌弃了。
一想想,是他母妃先造的孽,旁人算计到他身上,亦是合情合理。他恨百花宴上算计他的人,他更恨的,是陛下。只要想起无数的蛇群,他便浑身战栗。
他牙尖打颤。他怀念从前那个聪慧的孩子,厌恶现在这个,懦弱、胆小、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人。
楚云砚,你救我,你来救我,你算计我的事,便一笔勾销。
楚宁昭这样想着。
禁军走过来了,他说:“起来,殿下要审你。”
楚宁昭战栗着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禁军牢牢跟在他身后,生怕他逃走。
他走得很慢,不一会儿,禁军骂骂咧咧抽出刀,禁军扬起刀,应该是想将刀架到他脖颈上,逼他走快些。
他脚步顿了顿。
但刀尖冰冷的触感并未传来。
“砰”一声,刀落在地上,楚宁昭惊喜地侧身看去。
那人虽蒙着面,可楚宁昭仍是一眼认出他来。唯有杀神可在几息间解决十余个禁军。
杀神停在他跟前,剑锋抵在他脖颈上,可他浑身鲜血都叫嚣起来。
男人低声问:“走,或是留,选一个。”
——
枝枝想着人有三急,便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
迟迟不见楚云砚回来,她提起裙摆跳下马车。
还没走几步呢,一匹看不清模样的马冲过来,马上人翻身下马将她箍在怀间,顺势捂住她的口鼻。
而远处,禁军举着火把脚步匆匆,“不好了,三皇子被人带走了。”
枝枝推了推男人。
但他没给她反抗的机会,将她抱上马,狠狠箍着她的腰肢不让她乱动,随后他也跟着上了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