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装出羞惭不堪的样子,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忍见他在那里日思夜想,只好豁出这张老脸,来与姑娘说媒。”
犬妖一是为了报恩,二是以为这家都是好人,当真同意了这桩婚事,留下来与张老大做了对夫妻。
她到底是妖,不比寻常凡人,常常弄得到一些金银,拿回去补贴家用。
一介无亲无故的女子,手中金银不断,又生得如此貌美,不多久,张姓母子就猜到她是个异类,况且她力气又大,上田下地,家里家外都靠她一把抓,哪有女子是这样的?
只是一家都靠这个媳妇养活,所以装聋作哑,故作不知,然而心中嫌恶,怕这妖孽哪日发作,把一家人都吃了。
及至犬妖怀孕,张母心中更是担忧:“这妖孽若生下个小妖孽,可如何是好?”
把这话与儿子说了,张老大也烦恼:“早知她是个妖孽,当日就不该留她。”
张寡妇嗔怪道:“当日不留她,哪有今时的好日子,只是,她怎么就……”
一时间长吁短叹,面露愁容。
她却不想:若自家媳妇不是妖,家里哪有那么多金银花用?又哪有人给她做农活理家事?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犬妖不知这对母子心中所想,等到生产的日子渐渐近了,她拿了钱,叫丈夫预先请个稳婆。
张老大口头应了,却把钱拿到城里赌博,并未请什么稳婆,他还想着:若没稳婆,难产死了才好。
那日犬妖生产,肚腹疼痛,等稳婆前来接生,然左等右等,总等不来。
问张寡妇时,张寡妇哄道:“快来了,快来了。”
张寡妇转出产房,叫儿子烧了热水,母子俩起歹心,在水里加了耗子药,端去给产床上的媳妇喝,只说那是催产药。
犬妖喝了,不光肚腹,五脏六腑都疼起来,凄惨哀嚎道:“娘,这是什么药,喝得我全身都疼!”
张寡妇一口咬死:“就是催产药,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你省着力气,生完就好了。”
实在疼痛难忍,犬妖又连声叫唤丈夫。
张老大在外头一步不动,口里道:“产房血腥,我一个男子家怎么好进,你自己忍耐些罢。”
犬妖嚎了半天,渐渐没了声气。
张寡妇壮着胆子进入产房,见床上有个大白狗,已经断了气,白狗旁边有个孽种,长得像人,却又有狗耳朵,狗尾巴。
母子俩不欲叫妖孽进自家祖坟,怕坏了风水,就一卷草席裹了,在野地里挖个坑草草埋葬。
剩下的那个孽种,也不能留在家中,就走了几十里地,远远扔到了一处山脚。
知晓小娃娃的来历,两个徒弟都极为气愤:“好歹毒的母子,做下这等恶事,怎么不被天收了?”
气了半天,小鹤还是心梗,就说:“天不收,我们就替天行道!”
羊生与她想到了一处。
师兄妹计较一番,都有了打算。
料理了妖孽变的儿媳和她生下的孽种,张寡妇与儿子说道:“儿啊,如今那个妖孽死了,你怕是要再娶一房,好延续张家的香火。”
死了的犬妖是个绝色,张老大吃惯了山珍海味,不想将就清粥小菜,就说:“我这个年纪恐怕娶不到好的。”
张寡妇说:“多给些聘礼,不怕娶不到。”
那妖孽虽是死了,还留下许多银钱,够张老大娶个年轻的媳妇,再买些田地,佃出去给人耕种,一世都不用发愁了。
母子俩打开箱子,去取犬妖留下的银两。
那箱子里头,亮闪闪的几排银元宝,十分惹人心动。
张寡妇喜不自胜,伸手就要去拿。
手还没摸到,那些银元宝忽然化作清水,再也用不得了。
两双眼睛眼睁睁看着,竟阻止不得。
张老大在箱子里乱摸:“银子哩,银子哩,我那么大的银元宝哩?”
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手风。
世上最难过的,不是从来没有,而是有了却骤然失去。
张老大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张寡妇慌了,急忙去推儿子,哪里推得醒。
见儿子气昏,又失了一大笔财产,张母悲从中来,儿天儿地叫个不停。
没了银钱,以张老大的年纪,哪里讨得到媳妇,只好打一辈子光棍。
这还不算完,打这以后,张家境况一日不如一日:
田里的产出大大减少,别人家的田出十分的谷子,张家的田只出五分,张老大干农活又不行,连糊口都艰难得很。
屋子也住得不安生,白日有鸟雀在院中拉屎,夜晚有耗子咬坏粮食布匹,就连野狗经过家门,也要撒泡尿,冲张家家门叫唤两声。
旁人见张家惨状,又看张家怀孕的媳妇无影无踪,私下说张家做了孽,遭了报应,为免麻烦上身,都不与他家来往。
张家母子无人相帮,还比先前贫寒更甚,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如此惨状,终于叫小鹤与羊生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