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雨下的更大,甚至还打起了雷,轰隆隆的雷声让银宝吓得直哆嗦,可劲儿往婉玉怀里钻,婉玉轻声唱着曲儿哄她,好一会儿才将她哄睡。
有一扇窗未关紧,怕夜里飘雨进来,婉玉小心翼翼地放开银宝起身关窗,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是采菱在轻轻扣门。
婉玉开了门,被采菱一脸的雨水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她一把抓住,着急道:“姑娘快去瞧瞧吧,侯爷回来了,正找您呢!”
婉玉惊喜不已,这个时辰,这样大的雨,陆嘉彦怎么回西山了?
她只来得及穿上外衣,就被采菱拉着往前院跑。
寒风冷雨扑面而来,两人奔至垂花门前,金戈正站在门外侯着,也是浑身湿漉漉的,提着一盏灯笼,焦急地转着圈。
见婉玉过来,他跺了跺脚,忙催促道:“婉玉姑娘快跟小的走吧,爷喝醉了,非要见你,怎么劝也不听呐!”
婉玉一愣,连忙跟着他们往正房去。
陆嘉彦突然回来,前院乱成一团,西山这处宅子里下人本就不多,众人忙不过来,金戈催促着人去给陆嘉彦煮醒酒汤,又让人去找暖和的被褥来。
正屋里乱糟糟的,婉玉一进去,就见陆嘉彦坐在桌案后,支着额头,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看起来倒还正常,只是眼神有些迷蒙。
金戈走过去担忧道:“爷,您把衣服换下来吧,都湿透了。”
陆嘉彦懒懒推开他,任由衣角滴滴答答淌着水。
金戈着急道:“爷,您忘了您的伤口不能沾水吗?求您了,快换上吧。”
他拿了干净的寝衣来,陆嘉彦看也不看,皱眉道:“爷不换!”
他像是个稚童一般,金戈说什么都不依,婉玉走近了才发现,他右手攥着她送的小面人,正喃喃低语。
被金戈唠叨得烦了,陆嘉彦瞪了他一眼,耍起了脾气,嚷道:“我不要你,你走,我要玉娘来陪我!”
婉玉脸一红,知道他是真醉了,平日里他从来不会这样叫她。
金戈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婉玉,和采菱退了出去。
婉玉站了好一会儿,陆嘉彦也没发现她,窗牖没关好,冷风呼呼地灌进来,陆嘉彦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喷嚏。
婉玉叹了口气,拿起金戈放在床边的寝衣,缓缓走到他身边,柔声道:“爷,换件衣服吧,别着凉了。”
陆嘉彦不太清醒,以为又是哪个烦人精来了,生气地放下手,转头骂道:“爷叫你们滚啊,听不……”
骂出口的话一滞,后半截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差点闪了舌头。
陆嘉彦只觉得这身月白上衣格外眼熟,微微扬起头,就看见婉玉皱着两道远山眉,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再睁眼时,婉玉还是俏生生立在面前。
陆嘉彦顿时慌了,连忙站起来,但他的腿还用不了力,直直往地上栽去。
婉玉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一碰才知道,这人也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衣衫都湿透了,背后还渗出了血。
“你……你怎么来了?”陆嘉彦踉跄着扶住桌角,嗫嚅着问。
婉玉正要回答,他忽然扶额,闭上了眼,似乎不太舒服,又瘫坐下来。
金戈敲了敲门,送了碗醒酒汤进来又出去了。
婉玉摸了摸碗壁,不是很烫,于是拍拍陆嘉彦的肩膀,小声哄道:“爷,先把醒酒汤喝了好不好?”
陆嘉彦方才一瞬的清醒已经消散了,此刻头脑混沌,认不得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人他不讨厌,甚至还很喜欢,想挨着她。
他嗯了一声,乖巧地将头凑到碗边。
闻到辛辣的味道,他皱了皱鼻子,不乐意道:“臭的,不想喝。”
耍赖的模样好似三岁小儿。
婉玉失笑,又哄他道:“是甜的,你喝一口就知道了。”
陆嘉彦虽然昏昏沉沉,但还不傻,他狐疑地看着她,目光有些呆,“你不要骗我。”
婉玉重重点头,承诺道:“我不骗你,来,喝点吧。”
陆嘉彦犹豫了一下,张大了嘴。
婉玉飞快地喂了他两勺,陆嘉彦尝到了味道,连忙推开了碗,作势要吐。
“不准吐!”婉玉大声阻止。
陆嘉彦瞪大了眼,委委屈屈地看她,喉头一滚,到底还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只是她再哄他喝,陆嘉彦就怎么也不肯干了,摇头晃脑地躲避她的勺子。
婉玉无奈,放下汤碗起身。
陆嘉彦敏锐地察觉她要走,立马抓住了她的手腕,眼尾一抹艳红,极其委屈地说:“你别生气,不要走,我喝就是了。”
他不知道她是谁,但她一走,心里就空落落的。
陆嘉彦不再扭捏,端起汤碗仰头喝了个干净,胡乱擦了擦嘴角,眼眸亮亮地看着婉玉。
像极了宴春楼那只求她摸摸头的小白狗。
婉玉回过神时,手已经伸了出去,差点就放到了他的头上,正想收回手,陆嘉彦却主动凑了上来,额头抵着她的手掌。
他在发热。
男子滚烫的额头贴在她手心,她的心都好似灼烧了起来。
婉玉怔愣片刻,脸上漫起红霞。
他真是醉了,平日里怎么会做出这样逾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