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将她安抚下来了,她姑父那桩案子,便是治住她的良药。
楚哲随手拿起桌上一本文书,轻轻推到了她面前:“就这卷。”
姜欣然仍是没看他,自行搬了张官帽椅放在案桌的另一边,继而拿起毫笔开始认真地誊抄。
两人之间隔了约三尺的距离,谁都没再说话。
楚哲心不在焉,不时地往姜欣然那边瞟,却见她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好似身侧并无其他人一般,压根儿不想理会他。
如此一直到了午时,邹伯躬着身子站在门外:“世子,姨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二位主子是在书房用膳,还是去膳堂?”
楚哲扭头看姜欣然,“你想在哪儿用膳?”
姜欣然放下毫笔,这才抬头看他,她才不想与他一块儿用膳呢,“奴这会儿还不饿,要不,世子先用膳,奴待会儿抄完了再回屋用膳。”
他却是想与她一块儿的,见她这般不愿意,也不便强留,毕竟才安抚好她,若不小心又让她生了逆反,倒是得不偿失了。
“这案卷也不急于一时,你可以先回屋歇息,待需要你抄时,再唤你过来。”
姜欣然戒备地瞄了他一眼,好似生怕他又借机发脾气一般:“既然开始抄了,也不能抄个半拉子,奴将案卷拿回屋中,抄完了再送过来?”
楚哲被她说得一愣,其实他压根儿不需要抄什么案卷研什么墨,不过是找个借口给她银子而已,顺便也能与她多待一待,偏生她是个认真而执拗的性子,竟将这微末之事看成重中之重。
“也行,那你将案卷拿回屋中吧。”他无奈地点了头。
“多谢世子。”姜欣然搁好毫笔,将案卷卷于手中,朝他福了福身后出了屋子。
过了未时,姜欣然在怡安院的前厅总算抄完整本案卷,又用了一些饮食,这才动身去书房,没成想,楚世子竟不在房中。
邹伯刚打扫完屋子,见到姜欣然后咧嘴一笑:“世子跟老奴交代过,说是若姨娘来送案卷,便直接将案卷放于桌上便可,他晚一些时候回来了再看。”
姜欣然客气地道谢:“那辛苦邹伯了。”
楚哲回到怡安院时已到了戌时,天早就黑严了,院子里前前后后都燃起了烛火,他卷着一阵冷风进屋,身着黑袍,腰间悬剑,面上也寒气森森的。
姜欣然隐隐觉得有事发生,忙驱退了屋中的下人,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世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哲将茶水一饮而尽,继而解下腰间的长剑:“没什么大事,都解决了。”
“可否与姑父的案子有关?”
楚哲放下茶水,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所料当真没错,无论他们之间产生过多深的隔阂,但只要提起大理寺受贿案,提起她的姑父姑母,她便可将一切隔阂抹平,一心一意地与他聊案件。
想到这,他心里莫名有些犯堵。
第52章 戒备
楚哲轻咳了一声后才出言回应:“朱元香不能食用庵波罗果的事情, 只有其父母与贴身侍女知晓,今日我与……”他顿了顿, “与周公子去打听过那侍女的下落, 却发现,侍女已经失踪。”
“失踪?一个办不到路引的侍女,能去哪里?”
楚哲眉眼微敛, “应是已被布局之人杀害。”
姜欣然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些人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如此一来,岂不是线索又断了?”
“这倒也未必。”楚哲唇角微微一扬:“这布局之人自以为天衣无缝, 没成想却也是百密一疏,那侍女在失踪前夜便已预知到事情不妙, 故尔将一切来龙去脉说与了一个叫秋香的友人听。”
“那友人也可以作证的对吧?”
楚哲“嗯”了一声,抬手从胸兜里掏出一枚小小的物件儿, 轻轻地置于面前的案几上。
那物件儿乃是一枚小小的弯弯的月亮, 由黄铜铸成,在莹莹烛火的映照下, 在案几上散发出黄橙橙的光泽。
“这是何物?”姜欣然好奇地问。
“证物。”楚哲答得干脆:“据秋香所言, 侍女在伯爵府命案发生前半个月, 便被一蒙面黑衣人所控制,黑衣人以其父兄的性命为要挟,让她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杀死朱元香,侍女被逼无奈,只得将庵波罗果混入饮子中向朱元香下了手, 不过她还算机灵,竟从黑衣人身上偷下了这枚铜月亮, 并在失踪前夜交给了秋香保管。”
姜欣然将那枚铜月亮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 有何特别之处?”
楚哲闻言, 又从袖兜里掏出了另一枚铜月亮:“这是从林中那些刺客身上遗落的。”
姜欣然将两枚铜月亮拿在一处比对,竟是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们是一伙人。”
“没错,接下来只要找到大理寺受贿案的关键点,便可将两桩案子一起翻案了。”
姜欣然的眸中骤然一亮:“那关键点在哪里?”
楚哲不大习惯她如此炙热地盯着自己,抿了抿唇,低头将案几上的两枚月亮收入兜中:“关键点在于,先帝朝时的废太子案。”
见姜欣然听不大明白,他又补了句:“反正此案牵边甚广,得一步步来。”
“那个锦盒里的东西,有用吗?”姜欣然一直不知姑父姑母在锦盒里埋了何物,故表现得有些急切。
他好似被她的急切刺痛了一般,面色蓦地黯下来,应了句,“有用。”又顿了顿,“待来日你姑父翻了案,你便也能……安心了。”也能理所当然地与他斩断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