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季世子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的唇瓣,“我不认识那名女子。”
他随手替郁棠抹了一把唇边晶亮的水渍,一脸纯良地坐直身体,无比自然地重又拾回了话头,“三年前的千秋节我又不在,怎么可能认识她?”
说罢顿了一顿,尾调微微扬起,又小小地嘲笑了郁棠一番,“阿棠,下次不要再问我如此蠢笨的问题了。”
郁棠:“……季路元你!”
“但她旁边那个男子我倒是识得。”季路元及时止住她的怒火,“是徐松寒的独子徐纳川。”
“……”
郁棠眸光轻闪,愤怒的话音戛然而止。
果然,若不是今日亲眼见到,她一时还真忘记了,与徐家缔结了百年之好的正是当年主动致仕的冯家。
眼下北上的钦差虽已定了郑颂年,然徐松寒身为都察院御史,为人正直,在朝中又颇具威望,他若能上奏永安帝举荐季路元一同北上,此事说不定还会有些转机。
但正如郁璟仪所说,徐松寒坚执卓立又油盐不进,定然不会轻易听从郁棠的恳请。
可若这恳请之人换成他的子媳呢?
郁棠抿了抿唇,习惯性地抬手摩挲起了耳后的那颗红痣。
季路元一眼便看出她在作何种打算,他搭上郁棠的手,将她的手指握进掌心里,“阿棠,归返平卢一事无需你忧虑,你堪堪离宫,放松自在最重要。”
说话间徐冯二人已然起身要走,郁棠忙不迭也站起身来,悄声催促了季路元一句,“我们也走。”
季路元不甚赞同地皱了皱眉,“这就要走?你还没吃完……”
“那你自己留在这里。”
郁棠头都不回地打断他,快手快脚地戴好了遮面的兜帽。
“……”季路元‘啧’了一声,索性自郁棠的袖袋里抽出帕子,草草包了几块她方才吃得较多的糕点。
而后才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同郁棠一起跟在徐冯二人身后下了楼。
第30章 赤红
◎前世小季失约的原因◎
冯灿云搭着徐纳川的手臂出了酒楼, 顺着正阳大街一路款步向西,沿途买了些香烛瓜果点心之类的什物,还有七八个色泽鲜艳的香包和璎珞穗子。
郁棠看在眼里心思微动, 香烛和瓜果点心都是拜庙会用到的东西,冯灿云腰腹浑圆,瞧着月份该是不小了,徐纳川又始终鞍前马后地呵护着她, 走在街上都尚且如此地小心翼翼, 想来就算要去求神拜佛, 也定然会避免让她太过奔波劳累。
既是如此,他们要去的寺庙距离城中便必定不会太远, 京郊范围内符合这条件又有些名望的庙宇屈指可数,或许她可以循着这个方向再查一查, 与冯灿云来个庙中巧遇?
郁棠微颦着眉,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后的红痣。
那些香包和璎珞……
“是重光寺。”
身后的季路元随手拿起一个璎珞在她腰间比了比,
“从隆北大街走小道,至多两个时辰就能到达重光寺,且寺里前些日子才收留了几个遗孤,香包和璎珞想必就是买给那些孩子的。”
啊,原来如此。
郁棠眼睛亮了亮,“季昱安,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季路元勾勾唇角,“你幼时的那些书都是谁教你读的?”
他搭上郁棠的肩头, 冰凉的指尖越过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那肉嘟嘟的淡粉耳垂, “身为你半个夫子, 猜到你的想法又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这倒是句实话, 郁棠与郁璟仪固然自小也承翰林掌院训诲,可较之皇子们的课程,她二人学得更多的却是《女戒》《内训》一类的学问。
郁璟仪与她不同,她有陈家的幕宾私下教导,郁棠虽偶尔也能趁着陈贵妃不察时旁听几句,然大多数时候,她的学问则都是从季路元那处得来的。
郁棠弯着眼睛笑起来,有意地恭维他,“如此,季夫子确实是高才卓识又聪明过人。”
季路元毫不自谦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敛下笑容,轻哼一声,锱铢必较地开始翻旧账,
“方才有人还冷声冷气地呵斥我来着,眼下却又夸我聪明,呵,也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郁棠:……
她心道这世上可再没有比季路元这厮更爱记仇的人了,面上却是愈发莞尔,极为熟练地开口哄他道:
“我哪有冷声冷气地呵斥你?你别信口胡言地来污蔑我。”
灿亮的眉眼徐徐翘起个乖巧的弧度,郁棠想了想,又主动伸手去牵他的手,
“季昱安,我两日后想亲自去一趟重光寺,你府中的马车可以让我用吗?还有,我需要一个驾车的把式。”
那些瓜果点心保存不了多久,明日后日又是两日休沐,拜庙的香客较之平常定然要更多些,冯灿云若想得些清静,八成两日后才会离府去往重光寺。
……
季路元一时未答,黑漆漆的眸子沉沉敛了敛,其中暗潮涌动,竟是莫名透出几分阴晦。
他摩挲着郁棠的手指,薄薄的眼皮垂下来,半晌之后才轻声道:
“可以,届时让十一驾车,我同你一起去。”
他二人堪堪完婚,季世子这几日都处在休沐之中,无需去鸿胪寺应卯。郁棠无可置疑地‘哦’了一声,笑盈盈地同他道了个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