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明乔楚到了后院,为何刘克口口声声说他从未见过乔楚。而且,那些水车也空无一人。
按照刘克的说法,因着一直等不到人,亥时已至,运送水车的车队必然是要离开感恩寺的。宫中处处讲规矩,若是误了时辰,自然有管事的要问责。
刘克又是暗中奉了懿旨,他心中有鬼,也不敢逗留太久,以免惊了其他人。所以时辰已至,人却未到,他只能按着规矩跟随水车出宫。
没想到,还未出白虎门就被羽林军团团围住。
赵春芳沉吟片刻,食指轻敲扶手。刘克不可能说谎,乔楚拿着永寿宫的金牌,她就算想走,又能如何离开呢?
皇宫守备森严,她一个尼姑深夜在宫中行走,就算有金牌,也会引起怀疑,不可能出得了皇城。
难不成,她还藏在感恩寺中?
这时,羽林军副统领匆匆进来:“皇上,青龙门的守卫说,一个时辰前,有个手持永寿宫金牌的小太监说是奉了太后的旨出宫办差。侍卫们验过了,那金牌的确是出自永寿宫,便开门放行。”
“什么!”赵春芳瞬间站起身。
就连在旁边的太后与司徒飞虹也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愕。
何公公似有所悟,悄悄上前低声回禀天子:“皇上,您还记得之前您让宁玉师傅假扮小太监之事吗?上回除夕那夜,衣服还在宁玉师傅那儿。”
赵春芳瞳孔微缩。
后院、金牌、水车、太监服……这些一个个叠加在一起,他仿佛能看穿乔楚是怎么出的宫。
她先跟司徒飞虹要了永寿宫金牌,然后佯装答应了她们的计划。数个时辰前,她确实去了后院,可她没有出现在刘克面前,而是躲在树丛里。
等到刘克带着水车走了之后,她换上事先留在她那里的太监服。
但是她怎么出的感恩寺?
千头万绪中,赵春芳脑中闪过赵继芳爬墙的画面。
是了,那女人学着赵继芳,从后院那堵矮墙爬了出去!
深夜光线昏暗,她穿着太监服,头上还留有长发,这样的装扮在宫中行走并不会惹人注目。等到了白虎门,她亮出永寿宫的金牌,那些侍卫谁又敢拦她?
赵春芳视线掠过在场众人,太后与司徒飞虹皆面如菜色,还有跪在地上的宁慧更是抖得跟筛子似的。
黑色常服下,他的手握得紧,赵春芳死死盯住宁慧。
乔楚精心谋划,就连宁慧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应该会料到,这个女人骗不了他。
一旦他发现床上的人并非是她,定然会责罚宁慧。所以她将司徒飞虹的计划告诉宁慧,为的就是借宁慧的口,让他相信她藏在那辆水车里。
等到他发现时,乔楚就已偷偷从距离白虑门最远的青龙门离开。
环环相扣,好一计“偷天换日”。
好个乔楚。
他从不知,她竟有如此心计!
赵春芳跌坐回太师椅中,底下韩充立刻说道:“皇上,宁玉师傅乃一介女流,就算出了青龙门,若无接应,她此刻肯定也走不远。我们现在以青龙门位置为中心展开搜寻,定能找到她。”
“除此之外,传朕旨意,明日起神都四道城门全部加强严守,凡出城者,一律须得查明身份。如若发现手持永寿宫金牌者,立即生擒进宫。”
“臣遵旨。”
韩充领了命要去办差,结果临出门前,又被叫住。
赵春芳沉声道:“记得吩咐你底下的人,若发现了她,只能活捉,绝对不能伤她分毫。”
闻言,司徒飞虹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中酸涩无比。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如此关心那个女人?
乔楚,当真就那么好,好到就算她摆了所有人一道偷跑出宫,赵春芳也舍不得她受伤?
……
“皇上,夜已深,您还是先歇一歇吧?”
何公公眼见天子负手而立,站在窗外,眉眼间像压着千山万水。饶是国事繁杂,他也从未见主子露出这般神色。
窗外的天轰隆一声,顷刻,便下起瓢泼大雨。
赵春芳深锁眉头,手不自觉按在窗台,用力扣紧。
这样的雨夜,她逃出宫外是已经躲起来避雨,还是冒雨急走?依她的性子,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逃出宫外,她焉有避雨之理?必定是狂奔着要出城。
可上回高烧太医说她底子不好,这样大的雨,要是再淋坏了可就——
发觉自己竟在为他担心,赵春芳抿紧嘴角,此刻又怨自己心软。
既是她处心积虑要逃,就算淋了雨吃些若,那也是她自找的!
以她那副柔弱的身子,侥幸出得了皇宫,也绝对逃不出神都。更何况,此刻城中已经满是搜寻她的将士。
很快,那个女人又会回到他的身边。
到时,他定要她知道,此生此世,她永远都不能从他身边离开。即便,存在这样的念头也不行!
* * * *
神都的春鲜有倾盆大雨。偏偏这会儿,惊雷闪现,俄而豆大的雨噼里啪啦摔打着这座城市。
清脆的银铃声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覆盖。
赵春芳没有料错,此时乔楚确实在暴雨中狂奔。
刚出青龙门,她马上找了个隐蔽的地儿将身上的太监服脱下,直奔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