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徐徐春
萧妙音一口气跑出漆黑的回廊, 气喘吁吁地倚在柱子上，咳嗽了一阵，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头顶的灯笼影子森然拉长, 罩在头顶, 柱子上的颜色也变得猩红，仿佛泼满了粘稠的狗血, 一阵风吹来, 萧妙音仿佛还能够闻到饿鬼道的腥臭气味。
小毒物……
幻象里面的那个小毒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可他竟然已经修炼了饿鬼道，还吞噬了生人。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或者是别的东西。
但是, 那个姑且称作“人”的东西，心脏已经被剜掉了。
萧妙音的手指忍不住攥紧, 指甲狠狠陷在肉中。
她发现, 小毒物的性子很可能并不是因为遭遇巨变才变成那样的，他就是天生的疯子, 天生的变态。
莫名的，她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他耳边那对碧森森的耳环的荧光，像是猫森冷地睁开了眼睛，鬼魅冰凉。
她忽然想起小毒物抚摸着森绿的耳环, 对她说, “萧师姐, 你知道吗, 这就是她的眼睛。”
说完，“少女”忽然笑了起来, 显得天真又坦然，“萧师姐, 那都是我骗你的，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骗她的吗？恐怕是真的吧！
萧妙音心里一阵阵发冷，待察觉到手上传来滚烫的湿意，她怔了一下，下意识抚摸上发红的脸颊，这才发现，她竟然哭了。
她慌忙把眼泪擦去，忍不住唾弃自己。
太没出息了！萧妙音！哭什么啊！
她早就知道，他就是个没有心的变态。
可是……想起自己的任务，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佛堂的灯火，那微弱的光芒在茫茫雪天里，好似跳动的燃烧心脏。
她心里又控制不住地生出踌躇来，难道她真的不管小毒物了吗？
正想着，耳边又传来鸟雀攒动般的声响。
“扑簌簌——”
“扑簌簌——”
接着，一声婴孩哇哇的啼哭声立刻吸引了萧妙音的注意。
她回神，对了，还有被鸟妖抓走的小孩子呢！她得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连忙从腰间抽出琢牙，紧紧攥住了，指尖轻轻一碰，符咒燃起，照亮了昏暗的回廊，她沿着回廊，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壁，一间一间察看起这里的屋子来。
四周里空荡荡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她眼前忽然飘过一段黑纱，女人身影婀娜，夜猫子般慢慢踏进一个房间。
看到女人怀里的一截襁褓，萧妙音心立刻跳到了嗓子眼，是雪罗刹！
她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走到拐角处却发现雪罗刹不见了，身边的房间亮着烛火，房里的人影绰绰。
怎么突然有人了？
萧妙音贴近墙壁，听到房里传出女人似笑非笑的冰冷声音，“阿泠。”
萧妙音顺着声音，小心地将窗纸戳开一个洞，望进房内，却看到小陆观泠正身上披着兔毛斗篷，端坐在桌前。
这是……另一个幻境么？
萧妙音细细看着他，“小少女”乌黑的秀发散了下来，垂在雪白的腮边，称得模样乖巧又温顺，他的眼仁很黑，睫毛微掀，那眼珠中的光影便如同漾动的水波，妩媚动人。
他仰着脸，柔柔地唤了句，“阿娘。”
雪罗刹手心摩挲着他的发顶，黑纱下一双眼睛微弯，像是万分爱怜着他，吃吃道：“阿泠这个模样真好看，就像是小天女。”
“阿娘，哪个小天女？”小陆观仰着头泠问她，雪白的脸在烛火下微微泛着绯红，颜色靡丽。
萧妙音敏锐地察觉到，仅仅因为这么一个问题，雪罗刹眼神里的爱意瞬间消退，变得阴冷又愤恨，她盯着小陆观看了好久。
小陆观泠忍不住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攥住了她的衣角，表情有些局促，“阿娘，你是不是生气了？”
雪罗刹又莫名地笑了起来，将指尖轻轻抵在他鲜红的唇瓣上，做出噤声的手势来，“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三十三天的天女啊，可阿娘当然知道你不是。”
“哈！”女人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又轻蔑的笑声，低声地骂了起来，“阿泠，你当然不是，你就是个下贱胚子，是个脏东西。”
萧妙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攥紧了手。
虽然知道雪罗刹一直对小毒物很坏，但是作为母亲，像这样辱骂自己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雪罗刹轻轻扯着小陆观泠的唇角，像是在扯弄一个傀儡娃娃，在他唇边留下一道道胭脂般的痕迹，“阿泠，你应该知道阿娘有多恨你吧？”
“知道。”小陆观泠轻轻眨了眨眼睛，瞳仁好像凝固的墨团。
雪罗刹又笑了起来，松开了手，从桌上随意拾起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应霏雪这么疼爱你啊，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点心，你是不是想要她当你的阿娘，她不会喂你有毒的糕点，也不会把你养的兔子杀死，做成包子给你吃，更不会故意溺死小红，对不对？”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若不是阿娘替你杀了小红，你怎么能用她的尸骨喂饱你的饿鬼道呢？阿泠，你恐怕不知道，小红死的时候，还想着摘花给你编花环呢。”
眼前的场景和对话让萧妙音心脏紧绷，小红……是那个被剜去了心脏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