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手上的金光好像对那个空洞也无济于事。
妙音好像有些讶异，捂着空荡荡的心口，“我好像缺失了什么？”
看着少女熟悉却无比陌生的模样，陆观泠心口一颤，像是受到极为震撼的刺激，片刻只剩下不可置信，他忍不住唤道，“师姐。”声音沙哑得好像失语许久的人刚发出的嗬嗬声。
他手忍不住伸了出去，却连妙音的裙摆都无法触碰。
可那高高在上的天女大人甚至没有给他半个眼神。
一种极度的恐慌顿时占据了他的心，不是，她不再是他的师姐了。他心里被无端的恨意和抗拒占据，他不想要眼前玉像般的天女，他只想要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师姐。
雪罗刹像条阴冷的蛇，伏在地上冷眼看着一切，默不作声。
随着陆观泠情绪的波动，那淤泥又开始沸水般滚烫翻滚起来，饿鬼道里面的饿鬼忌惮地探出头，口中不停发出叫嚣的尖叫，却被金光照耀得动弹不得。
妙音这才慈悲般垂眼看了陆观泠一眼，语气无波无澜，看似关心，实则无心，“你看着很痛苦，为什么？”
她眼神扫过饿鬼道，带着毫无感情的审视，“你修炼了饿鬼道，这个东西很邪门，就算是对我而言也有些棘手。”
年轻到近乎稚气的天女脸上忽然浮现一丝天真的笑意，显得妩媚，竟然让她有了一丝小魔女般的狡黠，她启唇款款道：“难道我的任务就是让你消失吗？”
可是，身后的雪罗刹吃吃地笑了起来，“不是哦，我尊贵的天女大人，您的任务，是让您自己变得完整呢，那可是您亲口所说的，您想尝一尝人间的情.欲。”
妙音被吸引了目光，又回过头来，圣洁的脸上带着纯稚的懵懂，如同刚刚睁眼的小鹿，如同初初绽放的枝丫，纯洁得令人不忍采撷，她略带疑惑地重复，“人间的情.欲？”
雪罗刹低垂的眼里忽然迸发出诡异的光，谦卑地、慢悠悠地说道，“是的，天女大人，很可惜，您被情.欲玷污了，变得不再纯洁，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您曾以大越公主——元望舒的身份，和您的同胞弟弟——元赪玉，一同堕落苟合！”
第74章 信徒
雪罗刹的话宛如破开夜幕的闪电。
堕落苟合四个字落下的时候, 陆观泠心口一颤，竟然冒出一种奇怪的颤栗来，好像附骨之痒, 却找不到任何痕迹, 无处可寻。
随着他情绪起伏，淤泥里的饿鬼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端坐在沸腾欲烈的饿鬼道中, 定定凝视着妙音, 手下意识伸了出来, 想要触碰她羽衣的裙摆。
却发现非但无法触碰她，而且他的手掌颜色也不再雪白如玉，反而像是被淤泥浸透了, 污染得邪恶且恐怖。
而他触碰不到的天女大人在金光璀璨的披帛和羽衣笼罩下，显得无比的干净纯洁, 便越发和肮脏不堪他截然相反。
陆观泠偏执地想要继续用手触碰她,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的心跳鼓点般顿时跳得飞快, 这具躯体像是快要支撑不住般，四分五裂的痛。
那些阴暗的情绪一瞬间潮水般反噬着他的身体，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可他好像没有半分痛觉, 依旧想要靠近妙音, 本能一般, 飞蛾扑火。
他眼里又开始走马灯般出现阴暗的佛堂、飘渺的迦陵频伽以及冲天而起的火光, 以往他不屑一顾的画面，如今却让他瞬间顿悟。
原来那些痛苦, 都是因一个名叫元赪玉的少年而起。
他过往无数次的渴求，深入骨髓的欲念, 原来原来，都是眼前之人。可是，他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只要她看他哪怕一眼。
看他一眼吧，他的师姐。
极端的情绪让他心口疼得宛如千万根烧红的针在刺，不知不觉他唇角竟然溢出淋漓的鲜血来，可他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妙音，眉心的戾烈的黑气若隐若现。
他想起，在师姐替他包扎的那个夜晚，在她蛮横地将回甘果塞入他口中，骄傲又充满生气地誓要让他尝到一点甜之前，那个他不记得名字的狐魅，曾对他下了幻术。
他本以为自己此生不会有什么所求，可原来并不是这样。他只是一直压抑着奢求的渴望罢了。那幻术怎么可能无效呢？
他真的好痛，痛到好似烈火灼烧、针砭入骨。
可他并不在乎，越痛越痛快，他只想让那个永远注视着他的萧师姐回来，然后狠狠抓住她，再也不要离开。
雪罗刹看着白发少年狼狈的模样，心口快意的同时，却又好像看到了遥远的自己，那个不信邪要去烈火地狱将她所爱之人找回来的自己。
愚蠢，可笑，留住了又如何，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罢了。
索性，不如闹个天翻地覆来得痛快些。
妙音非但没注意被饿鬼道侵蚀的白发少年挣扎痛苦的模样，也不在意雪罗刹惊世骇俗的这么一话，双手交叉，那双琥珀般的眼瞳好像洞悉一切，她略带疑惑地询问，“雪罗刹，你恨我？”
她脸上的表情就如同稚子一般纯真。
这副永远目下无尘的模样让雪罗刹心里的妒意和恨意宛如毒蛇般流窜，她咯咯笑了起来，“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