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次一次说要抓住我,可一次一次将我推开的也是你。”
少年眼里如同有烈火在灼烧,他细细摩挲着她纤细的脖颈,声音冰冷:“阿姐,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和你一起死去。”
萧妙音心口一颤,恍然明白了这个幻境从何而来,那是潜藏在前世里,元赪玉内心最不安的那一部分。
是他的心魔。
他患得患失,以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从来没有从这份爱中感觉到希望、安全,只觉得绝望、不安,正如阿泠那般。
她心里越发难受,紧紧抱住了他:“我不是因为媚蛊才想要你,我爱你。”
他却笑了起来:“那你怎么证明你的爱呢?”轻轻抚摸着她的下颌:“阿姐。”
她心里酸酸的,忽然捉住他的手指,慢慢滑落,像是拨弄琵琶弦,翻出宫商角徵羽。
她用自己的唇瓣追逐着他的脸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她问:“这样呢?”
见他不答,她又将唇落在他唇瓣处。
“这样呢?”
她鬓发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琥珀般隽永,却带着绮丽绚烂的色彩。
陆观泠忽然就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她不应当如此,她应当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知道他贪心又得寸进尺,可他无法控制自己阴暗的爱。
他用疼痛回馈着她,却不知道到底谁会更痛,反而不忍心。
他暴烈的情绪逐渐平息。
他看到,眼前的少女变成了一株摇曳的水草,零露抟之,被太阳一晒又不留痕迹。
她微微仰起了脖颈,像是优雅的天鹅,引颈高歌。
于是,他只能在那琵琶弦之上下苦工,指法千变万化,天鹅褪去羽衣,变作白生生的鱼,在水波中不停翻滚。
她眼神飘渺,像是落不到实处。
他又问她:“阿姐,阿姐,你爱我么?”
她的声音闷闷的,“嗯,我爱你。”
像是藤蔓来牵绊他,让他免从高台跌落人间。
她声音温柔,像是风:“赪玉,我爱你。”
似是下了一场急雨,打湿了无数的花朵,红红白白。红的是玫瑰,白的是玉兰。
雪山绵延起伏,不知终点,徒他不知疲倦地攀援,去完成一场铭心刻骨的朝圣。
直到那雪山之巅的明月,皎皎入怀。
少女容颜胜雪,如同静睡的观音,珊珊如月,静好无暇,怀抱莲花。
一双瑟瑟的白鸽,轻轻颤抖着,可怜又可爱,被抚了又抚,看了又看。
瞬间,山移星转,明月倒悬,美人高坐莲台,色授魂与,颠倒风流。
他要将那明月捧上高台,颠倒众生,唯有他能够一再伏拜。
萧妙音又来唤他,声音像是虚无缥缈的烟:“赪玉,我爱你。无论你是谁,我都一样爱你。”
哪怕如你所说,你是我的阴暗面。
她将她的爱意坦然地暴露在他眼前,隔着纱帘,春水迢迢、春山绵绵、春雨霏霏。
像是漫天飞雪的冬天终于解冻,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春天,霎那间,冰川融化、蔷薇露湿满枝春。
元赪玉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他温柔地亲吻着少女湿漉漉的眼睫,宛如春雨淅淅沥沥:“阿姐,我也一样。”
无论是前世今生,过去未来,没有人比我更加爱你。
案台上的蜡烛如美人垂泪,红蜡流淌了一夜。萧妙音浑身像是浸泡在温泉之中,她望着他埋在胸口的头,忍不住抚摸着他的头发。
她想,原来,他要的这么简单。
他只想要她能够给足他安全感。
又是一场幻梦,待萧妙音醒来的时候,心口像是填满了什么东西,鼓鼓胀胀的,难受得很。
四周烛火明亮,千百盏明灯将一切黑暗驱散,整个楼阁亮如白昼。
萧妙音感觉自己坐到了床边,身边轻纱拂面,她下意识唤道:“赪玉、赪玉。”
一双手拂开纱帘,崔莹关切地看着她:“公主,您还好吗?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崔莹眼睛里却仿佛有泪:“公主,您若是觉得难受的话,那就哭出来吧。”
萧妙音诧异:“姑姑,我为什么要哭?”
崔莹的指尖拨弄着她脸颊处的发丝:“今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大婚之日。”
萧妙音心口一颤,随即垂下了眼睫:“是吗?”
她感觉到她好像分裂,一瞬间又变成了元望舒。
她的嗓子像是不受控制,吐出一句话:“那不是很好么?赪玉,他终于意识到和我在一起多么荒唐了。”
元望舒笑了起来,眼神飘渺,“若是没有我,他本该是一位英明的君主,父皇的暴戾荒唐,让这大越差点亡了,赪玉,他能让大越继续延续,免去百姓颠沛流离的痛楚,那很好。”
“我不想我们这见不得人的关系成为他的污点,他应当永远骄傲如太阳,他的皇后也应当同他一般受到万人敬仰。”
她的声音很轻,“我只是,大越史书中,不值得提起的一笔。”
崔莹满脸心疼,欲言又止:“公主,其实……”
元望舒微微闭眼:“姑姑,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崔莹应了声“是”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