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乐趣
陆观寒屈了屈冻僵的手指, 睁开被淤泥糊住的睫毛，醒过来，看见少女心急如焚的模样, 却还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
“陆师兄。”萧妙音急得想给他一耳光了, 扯了扯他的衣袖，“快起来！”
“妙音？”陆观寒这才如梦初醒, 慢慢从淤泥里坐了起来, 心口传来隐约的阵痛, 他下意识捂了捂心口，又问：“阿泠呢？”
萧妙音眉尖蹙起，飞快道：“陆师妹刚刚还和我在一起, 现在又不见了，陆师兄, 我们得快点找到阵眼, 救出小荻姑娘和她哥哥，才能让陆师妹从饿鬼道脱身！”
眼看淤泥又想来缠陆观寒, 萧妙音回头，“走开！”
脚毫不留情地踩着那小蛇般四处流窜的黑色淤泥，瞬间逼退了它们。
陆观寒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愕然, “妙音？你在干什么？”
她微微转过脸来, 脚下动作却不停, 裙摆下的鲤鱼鞋面若隐若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 饿鬼道里面的这些淤泥怕我。”
也许是小毒物的一莲托生咒起的作用。
陆观寒盯着那些因为恐惧而退散的淤泥，脱口而出, “可能是因为妙音心里没有什么阴暗面。”
可随即又觉得荒谬，世间真的有毫无阴暗面的人吗？
人非草木顽石，岂能无情，而有情皆孽，情是一切困顿、苦厄、求不得的根源。
就连他的阿娘，身为天人都因为情而在扭曲的怨憎和无休止的折磨中沉沦堕落。
为什么，妙音却……
萧妙音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打断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陆师兄，你知道阵眼在哪里吗？”
真是要命，她让小毒物激起了好胜心，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救他，谁知道，自己连个阵眼都找不到，真是丢人。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男主能够发挥在原著的光环。
陆观寒垂眼看着她手上被系上死结的布料，有些怔忪，这样的动作，他记得，以前妙音是不会做的。
他并没有多想，飞快点头，“断厄剑可以辨别妖气最浓烈的地方。”
说着，他将金光粲然的断厄从腰间的黑布抽了出来，手指在剑背上一抹，口中无声念动着咒语。
“刷”的一声，断厄立刻像是离弦之箭，朝着雾气深处而去，流星般拖拽出一道金色的痕迹。
陆观寒沉声道：“妙音，快跟上。”
萧妙音面带喜色，“好的。”
关键时刻还是男主靠谱啊！萧妙音忍不住感慨。
可看着陆观寒被弄脏的衣裳，她才反应过来一般，刚刚男主为什么会陷入泥沼呢？
她飞快与陆观寒并肩，问道：“陆师兄，你刚才怎么会陷入饿鬼道啊？”
她觉得奇怪，像男主这样光风霁月的人，就算有阴暗面，也不会放任它将自己吞噬吧。
陆观寒步伐一顿，微微低下了头，苦笑起来，“因为我看到一些过去发生的事，差点被饿鬼道吞噬了。”
萧妙音看到他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是因为陆师妹吗？”
陆观寒呼吸一滞，竟是不敢回答。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萧妙音不再看他，眼睛紧紧盯着断厄剑，轻声开口：“陆师兄，我刚刚和陆师妹一起见到雪罗刹了。”
陆观寒忍不住回头。
红色的月光下，少女的睫毛上仿佛悬着一粒粒血珠，美却哀切。她唇瓣微微动了动，声音缥缈：“我听到了，陆师妹亲口叫她，阿娘。”
月亮变得越来越红，将少年雪白的发映照，像是浇在雪地里的热炭。陆观泠闲庭散步般朝着阵眼而去，尽管越靠近越能听到一些刺耳的声音。
“阿泠，阿娘永远爱你。”假意的温柔。
“只要你救你的兄长，阿娘就会喜欢你。”虚伪的哄骗。
“听话。”一遍又一遍的敷衍。
下一刻又变作刻骨的恨意，“阿泠，这是你欠你兄长的。”
他其实很多时候都知道，阿娘恨他，骗他，折磨他。
陆观泠麻木地听着，手上攥住的那滩淤泥瞬间结冰，又被他狠狠捏碎在手心，变成一粒粒漆黑的冰碴子。
像是在玩打水漂的孩童，他自娱自乐地将冰碴子丢向远处，垂着雪白的长睫，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跟了我这么久，你就这点手段吗？”
被他一粒粒丢向远处的淤泥很快在泥沼中化了开来，又衔盘子的哈巴狗似的折返，讨好地蹭了蹭他并不合身的裙子。
它战战兢兢，“主人，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自我毁灭吗，为……为什么又不肯被……我吞噬？”
他一把踩住了它的尾部，逼得它无法寸进，声音清冷，“你还真是不够聪明，就算我被你吞噬了，你以为我就真的会死去吗？”
那滩淤泥顿时愣住了，“那会是？”
他笑了起来，竟然有些生动的少年气，“谁知道呢，我只会被你困住，出不去，或许最后会将你炼化了，然后彻底变成一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