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道:“我正是要与你说此事。”
障月的面容叫二人震惊,也叫二人难安。但也正是他的脸露在了二人面前,许多事便有了解释。
“洛京本就有传言,镇北王陆珩在吕王妃腹中时,伽蓝寺一见大师得见吕王妃后,便道她腹中之子与佛有缘。”
而这句话,桓嫣前世狠狠介怀过,因着这句话她避讳这洛京所有的僧佛处所。
“我曾以为这句与佛有缘讲的是陆珩。直到那日我见到了障月阿修罗面具下的那张脸,方才想起了那日我在伽蓝寺中,听障月所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谢洵闻言不禁侧目,他静静听桓嫣说道。
“障月曾说过一句‘不是他’,还说靖远侯府五姑娘‘与镇北王是天作之合’。”
“如今想来,所谓的‘不是他’,大概便是在说与佛有缘的不是陆珩。”
“洛京城中人尽皆知,障月乃是伽蓝寺的下一任住持,众僧皆道,障月佛性佛缘深厚。”
谢洵抿了抿唇。一见说吕王妃腹中之子与佛有缘,可谁又能确定,吕王妃腹中之子只有陆珩?
桓嫣与他想到了一处,她淡然说道。
“兄长一梦华胥,我亦曾一枕南柯。我曾梦见,傅远章围城洛京,陆寒川出家为僧,他一身僧袍浩然无尘,他站在齐国军阵前,看向我的目光中全无一丝熟悉。”
“他琉璃佛珠捻在手中,好似本便是个出家人,而非曾征战沙场的镇北王。”
“直到我见到障月,忽然便明白了。或许当日洛京围城时出现在城外的出家人,那个与陆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不是陆珩。或许当日吕王妃便是一胎双生,一见口中与佛有缘的人是障月。”
谢洵握着桓嫣的手,即便桓嫣瞧上去已然不在意了,可是见她回忆起梦中的痛苦、见她回想起那个世界自己的死亡,他又怎能忍心?
“我那时从病梦中醒来,却被告知是障月出手救我性命。在那个梦中,我与障月并无交集,可在此间,他却对我异常宽厚。他似乎极度想要促成靖远侯府五姑娘与镇北王的婚事。”
“嫣嫣是觉得,障月亦是知晓那个世界的事儿?”
“还有陆珩,他定然也是知晓些的。在那个世界他对我视若无睹,相敬如‘冰’,可在此间,他却对我步步紧逼、执着不已。只是陆珩似乎并不知晓,我是在‘出家的镇北王’无动于衷的注视下死去。”
两人皆是紧抿着唇。
“兄长,此间确系是真实的人间吗?”
桓嫣的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怀疑,怀疑如今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不是真实,怀疑如今的一切会不会是虚幻。
“真实也好,虚幻也罢,总不会比那梦中更糟了。”
谢洵轻声安抚着一时有些惶恐的桓嫣。
桓嫣一时释然。如谢洵所言,不会再比从前更糟糕。
第80章
桓嫣与陆珩走在邓县无人的街道上。
“嫣嫣可还记得, 当日我在靖远侯府的密室,曾带回一份密信。”
桓嫣抬眸看向谢洵,此事她知晓, 只是她不知那密信上所载为何。
谢洵幽幽道:“上边所载乃是当年周国先帝同老镇北王夫妇之间的宫闱秘事。”
“我当日随手带回这一份傅远章同建邺的密信,本以为上面的所载不过是无甚要紧之事。如今想来,傅远章在这当中可是做了文章。”
桓嫣问:“那密信上写的是什么?”
“周国先帝对老镇北王也并非全然兄弟情深,甚至他对吕王妃亦是念念不忘成执念,心生觊觎起歹心。”
桓嫣闻言拧起了眉:“兄长可知晓,前世傅远章兵临城下时,‘出家的镇北王’在阵前说了什么。”
谢洵目光落在桓嫣漠然的眸中, 不自觉问:“说了什么。”
“他与周国皇帝说, 周国先帝杀其父、侮其母, 他与周国皇帝有不共戴天的仇,他要的便是周国覆灭。”
桓嫣淡漠得有些冰冷的语气,令谢洵心中不忍。纵然如今她知晓, 那个阵前出家的“镇北王”不是陆珩,可当时被押在城墙上的傅五姑娘却不知晓啊!她当时究竟是以何种心情、何种绝望看着父兄要她性命?
桓嫣思索着,她抬眸撞击谢洵如水般柔和却伤怀的眼眸, 她见他正出神。
“兄长?”她试探性出声道, “兄长, 当年老镇北王死在邓县之事定然还有我们不知的隐情。这些隐情陆珩或许不清楚,但障月定然知悉。”
“嫣嫣可知, 当年吕王妃虽为女子, 手上却有着一支不输于齐国枢密院的暗探营。在老镇北王死于邓县后, 这支暗探营便再没有了踪迹。”
“兄长可是怀疑, 这支暗探营如今为障月所用。”
“我疑心,自老镇北王死于邓县后, 吕王妃便将暗探营留给了障月。毕竟,谁也没有听说吕王妃当年生的是双胎。这些年来,这支暗探营自始至终掌握在障月手中。”
这也是障月能与祯明帝勾连的本钱,亦是他在南齐北周间来去自如的底气,谁也不知那支当年便让人不能小觑的暗探营,如今发展成了何种模样。
但依照障月那似疯如狂的样子,这些年不可能让暗探营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