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怜雪看着脸色苍白的时柒,猛地红了眼圈,“时柒……”
谢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心疼不已,柔声安慰道:“有师尊在,时柒小师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一旁的周向阳想伸手过去碰时柒又忍住了,毕竟她被别人抱着。
时柒的手从沈拂尘的臂弯中滑下,像一个死人一样。
他的指尖不知为何颤了一下。
又想起她刚才为自己握住那把匕首,一种奇怪的情绪慢慢地散开。
*
云城的事儿闹得太大,散派之中也是人心不稳,跟一盘散沙差不多,见到他们来才安心一点儿,不敢怠慢半分。
一一好吃好住地供着。
在散派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里,李怜雪帮时柒换了一套新衣衫便坐在床榻边不肯走,谢舟劝了好几次也不行,最后只好放弃。
南枝门主被散派的门主缠住了脚,暂时没空过来看时柒。
而赵夕之跟她完全没交情,来到散派后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哪儿也不去,周向阳则去亲自给她煮粥了,生怕她醒来会饿。
有了上次煮面被上古鸟兽下毒的教训,他这次煮粥不敢假手于人,也不敢离开半步,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上忙下。
直到深夜,时柒也还没醒过来。
散派里面有大夫,白天来诊治过,开了药,谢舟去熬药,李怜雪喂给她喝,期间南枝门主也抽空过来看过。
他至今都还没想明白,那一群黑漆漆的乌鸦为什么先攻击时柒,难不成是因为它喜血,所以才攻击那时正流着血的她?
也许吧。
见李怜雪一脸憔悴的模样,南枝门主道:“你先回你的房间歇息去,你守着她也没用,养好精神,我们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一路上奔波,又守了时柒一天,她确实有些吃不消,体力不支。
李怜雪答应了,与谢舟一同退出时柒的房间,南枝门主紧跟他们之后,关上门时,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时柒,不禁摇了摇头。
其实时柒能听得见他们说话,隐隐约约地,却无论怎么也醒不来,深陷在噩梦之中无法自拔。
梦中的她回到了被仙门围剿的那一天,天色阴暗,魔域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厮杀、哭喊的声音,尸体一具叠着一具。
而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断魂深渊前,凝视着深不见底的下面。
忽然,一把剑穿过了时柒的心脏,她缓慢地转过头,沈拂尘站在不远的地方,以往整洁的衣冠现下凌乱,几缕发丝飘落额前。
时柒抬手抓住穿过自己身体的长剑,坚定地、一寸一寸地将它拔了出来,扔到地上再跳进断魂深渊。
“对不起。”
“但我不欠你的了,沈拂尘。”
“以命抵过。”
哪怕我回不了家,死在这儿,也不想再做这个任务了。
滚蛋吧,狗屁系统。
梦到这里便结束了。
原本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的时柒猛地坐起来,原来、原来是沈拂尘。
房间昏暗,她忽敏锐抬头向房中间看去,一个人坐在檀木桌旁,气质卓然,听到动静也掀起眼看过来。
沈拂尘目光流转在时柒这张流着冷汗的小脸上。
两人在空中对视数秒。
时柒没什么血色的唇微动,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房间,而是缓缓道:“我记起来了,是你……”
月影西斜,窗户大开着。
沈拂尘半张脸被月光映照着,半张脸陷入了阴影之中,闻言搭在桌面的手指微动。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其实时柒也不恨沈拂尘, 毕竟他当初该是恨自己的,但如此一来的话,两人便一笔勾销了, 她曾以死抵过,如今不相欠。
只是时柒好奇自己重生后为何偏偏忘了这一小段记忆。
难道只是凑巧么?
她不知道,事到如今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沈拂尘可能还暗藏着想杀自己的心, 时柒这般想来,怀了几分戒备。
床榻距离房中间还有小段地方。
沈拂尘听时柒说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面色不改, 长长的眼睫垂落又抬起,薄唇轻启问:“你记起了什么?”
时柒默了默,思绪千转百回, “当年是你刺了我一剑。”
他指尖轻轻地擦过桌面,似漫不经心:“然后呢。”
语气没变化。
她眯了眯眼, 似乎想通过沈拂尘平静的表情中读取出些什么。
可惜并不能。
时柒的手不由自主揪住了身旁的衣物, 一字一顿地坚定道:“若你以后伤我、害我、甚至想杀我时,我必定会双倍奉还。”
“因为,我怕死。”她补充道。
沈拂尘低声呢喃:“你怕死?”
“怕,很怕。”
时柒几乎是立刻回答。
可她百年前却是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断魂深渊,不顾形魂俱灭, 这样的人居然说自己怕死, 他指腹压过桌面,觉得好笑。
然而,沈拂尘望着时柒的脸, 想起了她以前满身是血的模样,心中流淌过一股莫名情愫, 很陌生,并不知道能称之为什么。
于是暂时压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