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他要成亲,好几日没留宿了。
润润受不了一直被他冽冽的目光盯着看,没话找话道,“臣妾用完餐了,可以唤下人撤走吗?”
他道,“你唤。”
下人过来撤走碗筷,洒扫。
气氛依旧窒闷。
他凝望她还愈更专注些。
润润想和他说说出宫找佳年的事,需要气氛暖一点,遂又干巴巴开口,“陛下用过晚膳吗?”
他道:“在行宫用过了。”
行宫……
他果然和阮姑娘用的。
这回换润润哦。
阮姑娘,他未来正妻,未来皇后,估计她不配继续深问下去。见他没有话题终止,润润索性也揭过。
润润心跳怦怦,鼓足勇气,想直接和他提及出宫的事。
她受不了为人低贱的妾室,处处被鄙夷,也受不了死气沉沉的皇宫,面对一个自己根本无感的男人,假惺惺为萍水相逢的人哭泣。
旁人都说她是陛下的宠妃,那么新任皇后来到之后呢,新皇后容得下她吗?
她感觉自己是第三者。
得赶快走,赶快走。
润润方要开口,陛下朝她伸手,要她到他怀中去。
润润念起他衣襟上还有阮姑娘的气味,微有介怀,杵在原地痴痴僵直。
陛下轻轻道,“朕使唤不动你了?”
虽然还是温温和和的一句,但蕴含威严在。
润润无法,噤声踱过去。
陛下把她抱在腿间,依旧和以前一样情意绵长地亲吻着她,深深浅浅,层层叠叠,每一寸全吻到。
润润十分勉强地承受着,直到他吻够了,才堪堪解释道,
“这些日子朕事繁,不是故意没来看你,你莫要怪朕。”
润润道:“没怪。”
陛下问,“那你这一整天在做什么?”
润润口舌僵住,她这一天都在织寝衣。可她不能说,寝衣已被丢到渣斗了。
改口说,“读书。”
陛下又问什么书,润润随意敷衍两句,诗经论语左传,大学中庸韩非子。
陛下哑然,“这么多深奥的书,你看得过来吗?”
他怎么如此多问题,钻牛角尖。
“瞎看的,消磨时光。”
陛下可能也意识到她在瞎说,顺水推舟道,“你能多认些字很好,将来更明理、聪慧。”
润润无精打采,别人说她脑子缺根筋,是个傻姑,她也确实是个傻姑,并不想要明理、聪慧。明理聪慧,那是他的皇后阮姑娘。
东谈西扯两句,他终于步入正题。
“朕已经为你寻到一合适主母,过两日入宫,愿意善待你、包容你。你以后踏实留在朕身边,无需再担心了。”
他说得有些深沉。
润润事先虽有心理准备,却还咯噔一声。由君主讲出来的话,板上钉钉了。
她缓片刻,窃窃问,“陛下大婚定在何时啊。”
要为皇后服半年的丧,大概明年春天。
润润道:“恭喜陛下洞房花烛,喜得新妇。”
话是恭喜的话,可由她嘴里说出来,多少沾些变扭。
陛下握住她柔荑道,“朕不用你恭喜,也没什么好喜的。润润,你须晓得,朕永远最在意你的。”
有了几个皇子以后,他就可以专心致志和她相守了。
在意……
润润琢磨着,他一面和别人洞房花烛,一面还和她谈着恩义,这是何等轻描淡写、与她人瓜分的‘在意’。
他会和阮姑娘有一个洞房花烛,把阮姑娘压于身底下,像吻她一样吻阮姑娘,广撒雨露,婉转施恩……帝后一体,福泽绵长。
思来,有点难以想象。
此时说任何话,仿佛都在嫉妒新任皇后。
不能嫉妒皇后,否则他又要怪她放肆。
于是润润抿抿唇,扯起一个看似不相关的话题,“陛下晚膳也和阮姑娘一块用的吗?”
陛下迟疑片刻,未曾瞒她,“是。”
润润闭眼……他似乎说过以后每顿膳陪她。
他又道,“润润,只有这两天。”
这两天,还是这两年?
要生皇长子,至少也要一年多吧。
润润把陛下的底细摸清楚,他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她也要告诉他不必担心了,她自请离宫,未来皇后可以舒舒服服入宫,没有碍眼石,和他恩情美满,相守百年。
她柔声道,“陛下,莫如让我出宫几日?”
给继后腾腾位置,也是好的。
陛下很快道,“你一个孤女,无父无母,又记忆全失,出宫去作甚。”
润润道“我有亲人可以投奔。只要找到了,他会……收留我。”
本想来说,娶我。
陛下仍旧态度冰冷,平日许多事他愿意迁就她,唯独出宫不行。
他晦暗地道,“你还惦记张佳年?”
瞳孔翻腾着黑色的漩涡,是危险讯号,也是翻腾的……嫉妒。
润润抿抿唇,欲言又止。
“没有。”
他凉凉道,“今日的话朕且当你是一时糊涂,休要再提。你晓得,朕既可以留下张佳年的性命,也可以将他五马分肢。你再敢动这念头,朕就把你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