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她记忆尚在, 陛下邀请她共同离开时她定会拒绝的。是陛下理亏,陛下骗了她。
一边的张佳年听檀庭攻击润润, 攥拳隐忍着。他现在是檀庭驸马,并不能帮润润——一个皇帝的嫔妃说话。
从被抓回来到现在,他才刚出笼子, 受了檀庭多少折辱。
如今, 刚博得檀庭一点点的信任。
若想彻底摆脱皇室, 唯有忍, 等挨到了时机再做一票大的。
要么不跑,要么跑到天涯海角。
当下张佳年劝公主住口, 莫要再为不相干的人烦心。
“公主说要带臣逛园子?”
听说御花园的花儿,开得甚好。
檀庭听张佳年称呼润润为‘不相干的人’,心头大悦,停止了和润润争吵。
“这才是本公主的好驸马!”
张佳年苦笑一下,和公主离开。
仍回头遥望润润,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告诉她:
润润,你得明白,苟且只是暂时的,
你信我,马上,
咱们就远走高飞,飞到天涯海角去。
陛下派出再多的兵,也摸不到咱们一片衣角了。
檀庭本来想和张佳年看杏花,奈何御花园正有匠人在翻修亭台楼阁,许多杏树被斫了,檀庭只好掉头去拜见她皇兄。
“我已经很有几日没见到皇兄了。”
张佳年烦恼,说好只看杏花,怎么要见陛下?“公主……”
见陛下,稍稍差池便会送命。
檀庭知张佳年的心思,安慰道:“放心,皇兄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只要你心里盛满本公主,又何惧见皇兄。”
张佳年紧咬唇,雅不欲与那人见面。
至太极殿,她皇兄倒没在殿内。
天气和煦暖阳,陛下,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批阅内阁大臣送来的卷宗。
斑斑驳驳阴影洒在他面庞,使凹凸有致的面孔更显丰朗,一袭荼白,素净装束。画面冲淡、宁和。
陛下总是这样,甚少穿明黄黄的龙袍,多是着纯黑或纯白单色调之衣裳。
下人替檀庭通传过后,檀庭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对着她皇兄撒娇。
陛下没料到檀庭此时来,略略放下卷宗,叫人给檀庭也搬了个躺椅。
实话说,方才听闻有女子脚步声,陛下还以为是润润去而复返了。
……润润甚罕见主动找他,刚和他分开,为何去而复返呢?
一瞬间,他脑海闪过许多念头,或许她是来跟他热乎的,又或者她回心转意,跟他表明心意的。
他喉结滚了滚,几乎已经做好了迎接准备,谁料进来的却是檀庭。
说不上失望,但那种心花枯萎感觉,一瞬间肯定是有的。
思来想去,终究是他错了,
陛下愧仄,昨日他那样质疑她,伤到她心了吧。
下面见面一定跟她好好赔礼,让她把心里这道坎过去。不许生朕的气,不许,
润润……要相信他,
他非是故意怀疑谁,更非是故意怀疑她,他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的流露。
陛下正自浮想联翩,檀庭摇摇他袖子,“皇兄,您发什么愣呀?”
陛下长睫阖了阖,略做调整,这才瞥见不远处的张佳年。一瞬间,眼神充满了打量与敌意。
张佳年手足无措,冰火两重天。
檀庭对他道:“走开些。”
笨手笨脚的,怕又惹皇兄生气。
陛下微微烦躁,如何又把张佳年带进宫。
檀庭解释道,“春日气象好,他终究是驸马,臣妹不能总把他关在笼子里。”
陛下问,“这些日安分么。”
檀庭焕然笑道,“安分,他特别安分,和臣妹夫妻俩浓情蜜意得紧,特别粘人。”
浓情蜜意……
陛下琢磨着,难免又想起了润润。
心下酸酸的,懒得理会檀庭的私事,又拿起卷宗来读。
张佳年拘谨地站在远处,背过身去,耳闻他们兄妹亲切自然地谈话,胸闷得紧,牙齿也快要咬碎。
想他寒窗苦读十余年,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焉能长久没尊严地活着?
陛下也是男人,和他同样岁数,凭什么陛下可以活得那么风光,那么好。
手腕上锁链留下的深色印痕,脖子上留上的圈,永远也好不了,若非想办法逃走,他和润润将永远沦为皇家奴隶。
张佳年越发坚定逃跑之决心。
檀庭说了许多公主府鸡毛蒜皮的小事,陛下心思在卷宗上,神思游离。
她道,“皇兄,您有没有认真听臣妹讲话,润润可能还喜欢张佳年,您得管管她呀!”
提起润润,陛下动作稍稍一滞,沉声问,“什么。”
檀庭将方才偶遇润润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驸马躲在臣妹身后,润润很过分,对着驸马咄咄相逼,口中喃喃念叨着‘佳年’,甚至想猥亵驸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呢。”
陛下听得,神色越发暗淡下来。
“住口。”
他对檀庭道,
很尖很尖的硬刺扎在心头,
他……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