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昏君。
该死的昏君。
陛下命人将辇轿垂帘放下,揽了润润来,轻轻取下她口中之物。润润上下颚还微张着,木木讷讷,失魂落魄。
陛下怃然,吻了下她额头,帮她把上下颌阖闭,道,“润润,朕不欲罚你,你莫太放肆了。”
他是君王,一举一动必须服众,
今日她骂他昏君他不处罚,来日别人便也可以骂。他既不杀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杀别人。长此以往,这前朝这后宫该如何约束。
润润因岁岁之死已形同枯槁,喉咙甜腥,似乎要呕血。但她绝不肯在他面前呕,就算死也离他远远的。
她扭身子道,“放开我。”
失姐之痛给她的打击太大,舌头一得自由,她便又开始哭泣,
“陛下若想娶继后,趁早杀我。您偏私阮家,纵容凶手害死岁岁之不仁不义,我一定逢人便说,让您身败名裂。”
——单纯如她,能想到最恶毒的报复方式。
陛下再次语塞,她还真精神紊乱了。
沉沉道,“你威胁朕?”
他本来打算把岁岁之事坦诚以告,现在看来大可不必,她实在太年轻太单纯,也太藏不住事。
若是知道真相,保不齐要闹出什么乱子,让他经营已久的计划功亏一篑。
而且,唯有润润相信岁岁死了,真正悲伤,真正痛不欲生,才能瞒过阮氏的眼睛,叫那些暗箱操纵的人放松警惕。
润润抽噎,
陛下掐起了她下巴,
“你威胁朕也无用,你若敢四处败坏朕名声,朕便把你关起来。”
若每日她能见到的人只有他,她还怎么四处散播他的‘不仁不义’之举,天天指着他的鼻子骂桀纣么。
润润怨道,“陛下,你有没有半点同情心,你的亲人若逝世,你不难过吗?”
也是,他冷血无情的帝王,杀过那么多人,一颗心早跟石头似的。
陛下懒得和她争辩,正好太极殿到了,他便拉她下轿。
至殿中,他将她压于床榻间,冷淡而随性地摩挲她的面颊。润润两只手腕被制住,目眦欲裂,伤心无比,她的姐姐刚刚血崩而死,他竟还要和她亲热?
他才刚刚和她的仇人圆过房。
润润决计不肯受辱,试图咬舌自尽,陛下顺手将方才堵她嘴的东西塞回去。
他道,“别跟朕玩自戕这一套,你喜欢的那个什么张佳年,还在朕手中。”
润润瞪大眼睛,唔唔唔,大概意思是你还有人性么。
陛下无奈,登基这么久第一次被骂了昏君,也第一次被骂没人性。
方才在凤仪宫攒下满肚子暗火,此刻还未曾发泄,长指轻挑,已将她裙襟剥开。
润润眼睛越发睁大,从愤怒抵抗,变成苦苦哀求。
不要,不要,她姐姐才刚被害死,不要……
陛下的眼珠静静似一片湖水,她骂他是昏君,那他且做回昏君,让她看看真正的昏君什么样。
不瞒她说,她方才立在凤仪宫门前口口声声指责他时,他就已经在考量一会儿该如何去掉她的衣襟了。
润润无法拿掉口中东西,因为双手被控制着。人生最大痛苦,莫过于连自戕的权利都没有……她万念俱灰,在陛下的侵扰中,一把劈天神斧,灵光闪现,忽然将她混沌的脑袋劈裂了。
记忆喷涌而出。
她忽然想起来了。
以前的一切,她都想起来了。
她的名字叫薛润润,原是永安王府的伶人。
王爷把她献给陛下,唱曲。
贵妃为难她,陛下冤枉她,她决定,和张佳年私奔,并且在全身涂满了食人鱼的血沫,依靠张佳年给她的御河布防图,从摘星楼跳下去,逃离了皇宫。
她和张佳年过半年多的幸福日子。
后来,陛下追来了,
带火的箭烧毁马车,张佳年为了救她把她抛出,她滚下山崖脑袋磕到石块,之后才失忆的。
过往一幕幕上演,陛下根本不是在野外救她的好人,而是害她失忆的元凶。
她想起来,想起来了。
第42章 妃位
昏暗中, 润润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不再是之前那一副懵懂无知的状态,有了记忆,才更深刻理解帝王绝情。
犹记得跳楼前他最后一次拥抱她时,他说“薛婕妤, 朕心里有你”, 那般温情款款她险些就信了, 可转眼间他就赐了她腰斩之刑。
他是噩梦!
这些年他宠妃换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的继后和当年的贵妃又有什么分别。
润润呼吸忽然紊乱起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骗她, 她好恨他又好怕他。
陛下感知到, 轻轻按住她肩头,关切问, “怎么?”
润润肩头骤然一激灵, 像被恶鬼抚摸。
她脑袋疼得快要裂开,剧烈抽噎着, 欲一把推开他,大吼一句“别碰我!”……但那霎时, 她还维持着理智。
第一反应是,绝对要藏好, 不能让陛下发现她恢复了记忆,否则灭顶之灾。
别忘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用药物压制她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