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高位坐着,念及自己答应过陛下要善待他的新宠,便只静静观秀女们行礼,之后给她们赐座赐茶了。
秀女们容光焕发,美得毋庸置疑,有的甚至背着“某地第一美女”称号,姣花照水,芙蓉泣月,当真我见犹怜。
陛下真富有,后宫也真富有,
润润迟钝的思维尝试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身处陛下那种尊位的男人,也会忍不住把秀女们挨个宠幸一遍,聊尽形骸之欢的。
她忽然理解了陛下。
秀女们的妆容大抵类似,润润无法认清脸,只能依靠封号。
她自己初入宫时,陛下也只称呼她封号。他是叫了她许久薛宝林,后来才慢慢记住她名讳的。
后宫女人大同小异,的确一时无法卒记。这一点上,润润又理解了陛下。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能设身处地理解陛下的难处,对陛下的敌意渐渐消减了,把他看成一个普通朋友,一个认识的人,一个仅仅有过萍水之逢的男人。
从前那些爱恨,全部释怀。
左右未久,她将与他永远诀别。
他过他至高无上的帝王日子,而她到海上隐居,再不回中土。
人之将离,还有什么恨意解不开。
浮事沉沉,其实许多事都像过眼云烟。陛下现在热乎,因为他每日能见到她。如果她死了三年,五年,十年呢?
他照样会娶妻生子,正常运转。
他会忘记她,
润润心里琢磨着,最好让陛下相信她死了,这样永绝后患。
只是她已当着陛下的面死遁过一次,再来一次,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来,难免有些伤感,
皇宫这个地方她再不喜欢,却也生活了这么好几年。初入宫时她才十七,如今她堪堪二十了。
再过几年,她便要人老珠黄。
最好年华的三年,已如流星般飞逝过去。她也曾爱过陛下,最终结果却是和他成为陌路,永远划清界限。
如果她十七岁那年嫁给佳年,现在肯定夫妻和睦,孩儿会呀呀学语了吧。
三年多,她究竟在作甚。
婚姻状况是,无婚姻。
心涉遐思间,众秀女已然坐下。
按规矩,润润开始训话。
其实她词穷,她自己便是奴婢出身,每日还要挨陛下训话。
遂简简单单说两句:你们要为皇家开枝散叶,要慈爱、谦让,要以侍奉陛下为第一准则,守德……云云。
众秀女聆听。
训过话,
两个秀女相互拉扯着,委屈巴巴地跪在润润面前,控诉一人往另一人妆粉里掺药,导致皮肤浮肿,求德妃娘娘主持公道。
润润哑然,她们还没承宠,就开始勾心斗角了呀。
“本宫会仔细查清的。”
敷衍了句,雷声大雨点小,统统推给一等女侍菊儿去做。
菊儿耍懒是专业的。
那两个秀女尚且纠缠不休,一人喋喋说起另一人陷害的证据。
润润懒懒抚摸着发髻珠簪,听得个心不在焉。这些秀女如何互纠互斗她管不着,左右日后服侍陛下的是她们,又非自己。
闲谈半晌,润润遥感疲倦,刚欲遣散这群姹紫嫣红的女人,
忽闻外面太监传来响亮的号子,
“陛下驾到——”
如花美人们一听陛下到来,激灵灵双眼冒光,纷纷回到座位边,黑压压跪作一片,空气中浮动着躁人的春意。
润润亦行礼,屈膝在原地,
压低的目光,只能瞥见陛下衣角和玄靴。他从跪伏的美人中走过,
神色不能说冰冷,但绝非留情,多的是忽略和淡漠。看样子,又刚从仪景殿处理政事过来。
可怜那些美人儿浓妆艳抹,一番春心,尽属白废。
润润习以为常,现在难,以后熬过去便好了。陛下对待陌生人惯来这副性子的,要侍奉陛下必须忍得住寂寞。
当年初入宫陛下对她的淡漠期,也足足半年之久。
润润觉得自己离开皇宫可能对不起陛下,很想调出一二个称心如意的美人,继续侍奉他。也好让他新宠在怀,宽宥于她。
陛下来此无要事,带有几分漫然,一句,“免礼。”坐在了润润原本坐的地方。
婢女只得再给润润搬来了椅凳,陛下看润润的眼神,略微有些异样。
他问,“怎么回事。”
这个时辰过来,他是跟她用午膳的,谁料撞见一群秀女。
众秀女第一次面圣,余光瞥见陛下竟如斯的丰神朗朗,年轻英武,既害怕又紧张,纷纷静默不敢动。
润润温吞道,“王御女控告刘采女在她妆粉中掺毒,引得皮肤红肿毁容,臣妾正在问来龙去脉。”
王御女听闻自己名字,拿手绢擦了擦泪,期待陛下进一步问话。
然陛下未曾,他这一天有无数大事要处理,什么御女采女间的争执,多如牛毛,再严重一百倍也不至于他过问。
陛下道,“散了吧。”
润润略略心虚,他别是怪罪自己没为他管理好后宫吧。
可陛下,她也是新手德妃呀,
而且她又不是专业的,过几天还想着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