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道,“明明是朕先来的。”
润润冷冷提醒他,“臣妾一开始决定誓死不跟陛下,是陛下拿张佳年的命要挟臣妾,臣妾才答应的。如今您先毁了约定,臣妾自然也不必守约了。”
陛下一听张佳年的名字,嫉妒之意更盛,亦沾了几分淡冷道,
“是,朕是阉了他。朕还告诉你,你那日敢和他亲,朕本来要把他碎尸万段的。只取一个零件,实在便宜他了。”
润润流泪了,不住地摇摇头。
对上陛下那张清冷的面孔,她想起了他是如何欺骗她,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手段又是如何阴狠,把佳年往死里折磨。他的所谓深情,虚伪之人,皆是他内心冰冷阴狠的遮掩。
已完全撕破脸,润润当下更不犹豫,快走几步纵身跳落。陛下再见,人间再见,她和佳年去地府做鸳鸯。
——没想到陛下却抓住了她。
她这次再不能活生生消失在他面前,他追过来,拽住她的一片裙角,进而拽住了她的整个小臂。
陛下一手拽着润润,一手扒住城墙,他膂力甚佳,下坠之势,居然被他堪堪止住。
他似乎把从前的遗憾弥补住了。
但润润终究已然跌落,饶陛下自恃神勇,也无法完全将她捞回,如此,两人同时斜斜挂在半空中。
死也不可以吗?润润血泪横流,欲抠开他的手指,可陛下绷紧而充满力道的五指似铁,润润蚍蜉之力,不堪与之抗衡。
他那样拼命。
眸中含泪……
润润怔了一瞬间。
“放开我。”
她说,
“不然你自己也会掉下去的。”
她只想逃她自己的,以死解脱。
平心而论,他还是个好皇帝,他若死了,天下会打乱。
这样一下一上的角度,陛下以五根手指提住她全身,又以另一只手扒住城墙,撑住他们两人的重量。
力量凝注之下,他额头微微冒冷汗,气息亦紊乱,已是强弩之末。
别的不说,单单强调道,“跟朕回去。”
润润道,“你做梦。”
陛下刚刚至此地,来得匆忙,身后只跟了个内侍。内侍见圣驾有恙心如火焚,急急忙忙奔回去搬救兵。
陛下低头看她,她也看陛下,观陛下眸中的悲伤一层漫过一层,极度承重之下,他嗓音微微有颤,“你用死逼朕,休想。”
润润懒得和他多言,闭眼待毙。
悬在半空没有着力点,任凭力气再大,终究无法两人都得脱。陛下便将所有力道皆倾注在右臂之上,用劲儿在空中将润润抛出,他自己则承受双倍的力道,跌落下去。
唰唰,一阵风响。
润润跌跌撞撞摔回城墙上。
打了几个滚儿,才落定。
冷风吹着她,白衫徐徐随清风而动。只感觉,风好大,城墙好高。
发生了什么,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润润下意识往城墙下望去,
有些难以置信。
怔怔,头晕,心境大起大伏,雨点似的泪滴落,难堪这样大的打击,身子软软。
陛下,好手段。
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恨他了,为何他非要这样。
她哭了。
她蓦然升起一股悲伤。
眼前发黑,昏倒在地。
此时卫兵也急切地赶来。
……
卫兵将陛下救上来时,陛下伤得甚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落,废城墙下又无湖水等任何缓冲物,结果可想而知。
官兵们救驾来迟,一个个宛如热锅上的蚂蚁。事实上,陛下出来时确实没带人,待后面官兵姗姗找到圣驾,龙体已然受损。
只见陛下遍体鳞伤,那矜贵清白的脸颊划出大约两寸来长的血口,鲜血汩汩而流,浑身沾满尘土。
一根尖锐的丫杈,从他左肩穿胸而过,直接贯透,挂着血和骨肉。
为了在半空中将润润抛回去,他右手手臂用力过猛,亦有脱臼,加之下坠之时这条手臂承受住了大部分冲力,严重骨折。
陛下额头血糊糊的创口,看那伤口的深度,很难不造成脑部震荡。
御医和官兵过去时,他尚有意识。扶他起来,他亦能走,只是脚步似古稀老人那般虚弱迟滞。方走两步,便呕出数口黑血,牙齿全被染红。
众人大惊,“陛下!”
永安王亦焦急赶来见此,热泪盈眶,才片刻不见皇兄,怎料皇兄伤成这样?
陛下可是天底下最矜贵尊崇的人啊,就算这些御林军死一百回也难抵陛下龙体有恙的罪过。
回想方才的情况,陛下本满怀热忱地去见润润,谁料民宅中并无润润的身影。
那时陛下呼吸一窒,迟半晌,永安王尚不明所以时,陛下已想通事情的咎由——润润忽然消失,多半知晓了张佳年那回事。
谢寻章登时大惊,跪下来连连抽自己耳光,明明下午时润润好好的,怎么让她知道了呢?
陛下沉吟不语,脸色更阴沉得似玄霜。
上次他的手段有些鲁莽粗暴,是直接将润润绑回来的,弄得润润到现在还对官兵有阴影。这一次他不愿再伤害她,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