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高位上,润润瞥见张佳年清减许多。
寻菊儿问一句才知道,张佳年作为新入宫的内侍,受积年老内侍的欺负,几日来什么脏活累活悉数叫他去做,饭食寥寥无几,备受欺凌。
宫里老宫人欺负新人的事也常见,但张佳年受到的欺负明显超越了一般程度,很难说不是上头的暗中授意。
若非那人点头,凭张佳年这敏感的身份,谁敢轻易为难佳年?
润润忧心张佳年,便命自己的贴身宫女菊儿没事便去浣衣局多看着些,最大程度上避免佳年受老太监的欺辱。
随即,润润派人到敬事府知会一声,撤下自己的头牌,身体仍然抱恙无法侍奉圣驾——虽然陛下已撤掉了后宫,早不翻牌子了。她此举,无非因张佳年之事生陛下的气,明晃晃告诉陛下她不欲侍寝。
无用之功。
晚上,陛下又如期而至。
他今日一天政务繁忙,先是早朝,后又去了西南校场巡察,方才又和吏部几位大臣交代百官考绩之事,堪堪才腾出空闲来,赶着来见她。
润润正自卸钗环,见他来了,规规矩矩行个礼,礼貌地请他去太极殿住。
陛下挽着她的青丝,商量道,“朕今日已提前服过药,同床不会有孩子的,一定不会,如此你没必要赶朕走吧?”
润润恭谨而又疏离,“陛下莫如把废黜的后宫召回来?或再选一次秀女。臣妾身为皇贵妃,理当为陛下分忧,亲自为陛下训导新人。”
她琢磨了一天,唯有这个办法。
陛下嗓音顿时沾了些冷,道,“胡闹,废黜的后宫焉有再召回之理,朕出尔反尔,朝令夕改,在朝堂上如何树立威信?”
他生气了。
润润敛口,不敢反驳。
垂下头去,跟个犯了错的小鹌鹑似的。
陛下默了默,似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重了,主动从背后圈住她,吻她的颈,帮她卸去钗环。那温柔的动作,在无声讨好着她。
他生气,是因为她把他推给别人。
陛下一口气吸了再吸,深深道,“润润。你心里。半点都不在意朕。”
素闻无论后妃或民间妻妾,姑娘家皆是爱吃醋的。他以为润润从前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他废黜后宫,为她做到了……可黄粱一梦,她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却非跟他。
在她心里,他娶千百个也无所谓。
润润微微惶恐,哪知这句话会惹陛下生气。明明初入宫时嬷嬷对她的教导是贤良淑德,体恤君上。
她难以想象,这世上居然有似陛下这般矛盾之人,一面冷淡不爱各路后宫美女,一面又天天晚上缠着她,对她索求无度。
润润道,“臣妾僭越了,陛下反感秀女,臣妾以后便不提。”
润润这回答怎么品都差点意思,陛下本欲今晚将岁岁之事告诉她,再郑重问她有没有当皇后之心,她还欠他一个洞房花烛呢……此刻,心头被她弄得一片霜冷,还问什么。
他轻轻掐住了她雪白的后颈。
带有那个暗示。
如果他想,
今夜无论怎么样,都能要了她。
润润嗅到了一丝危险的靠近,微微发慌,速速从他手中脱出,掀裙跪于陛下面前。
“臣妾今晚实在抱恙,不宜侍奉陛下。请陛下下榻别处。”
陛下巍巍踞坐,盘诘道,“哦?又抱恙?哪里抱恙?”
润润窘迫,陷落在他密如网的目光中,一时找不到借口,只得用万能的说辞,“头痛。”
陛下呵了声,抬起她下巴,“润润。”
“你知道欺君什么罪名吗?”
润润怔怔。
急促地呼着气,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
“陛下……”
陛下怃然,本来下一句是‘自己到榻上乖乖褪好’,见她浸湿自己指腹的泪珠,又心软了。
罢了。
忍得一时欲念,何必惹她伤心。
他沉吟片刻,松开她。
逼迫她之意已褪去,重新变得温和。
“罢了。你休息。今晚朕……”
还是睡地上吧。
·
润润方才心跳到极点。
陛下气度虽恂恂有礼,但明明就是动了点真格,又不知为何主动放弃。
回宫后,他逼迫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凡她不愿意,他即便欲念再盛也会忍着,多几分君子的气度。
润润小心翼翼地爬回床榻去,太监们依次近来,打叠了被褥,为陛下铺在床下,陛下仍要进行昨晚一模一样的事。
陛下已换好寝衣,指骨如玉,正在旁边瞧着一卷书。
宫人们有谁见过陛下打地铺,皆怕触了陛下逆鳞,把头埋得死死的,做好差事速速退出。
润润暗暗叫苦,这些宫人固然走就走了,她又要和陛下煎熬一夜。
有陛下打地铺,她彻夜难眠。
更何况她方才还说错了话,得罪陛下。
润润实在畏惧天颜,主动道,“陛下今晚莫要再打地铺了,臣妾睡地上。”
他打一晚地铺,她再打一晚,也算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