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都是矮平房,早晚还不是都要拆的。”
贝刚:“这一下都拆了,那些人住哪?”
赵秀群嗔他多管闲事,“哎呀,人家都有安排的新房子,不给房也会给钱的。”
贝刚冷冷地哼了两声。他以前在这行里做事,什么没见过。
拆人房子不给安排住处是再寻常不过的情况。补钱就更别说,一般就给几万了事,还给的拖拖拉拉的,一年半载抠不出几个子。
那种一拆迁就动辄给好几百万的到底是少数。
要扯起来,他们有的是说辞,拆的是危房,违规建筑,或者是破房子,本来就只值三五万,赔这个数也应当。
为此吃闷亏,丟了房子没有去处的穷苦人家大有人在。
贝刚:“你不懂了吧,那拆的房子都是烂房子,还有一些是违规建的,连房产证都没有,他们顶多赔个几万,还新房子?”
赵秀群妇人心肠,一听见有人没房子住,“那怎么办,咱家这房子要是也拆了到时候住哪?”
贝刚摇摇手,说:“十年内,不可能。”
他们家的房子也有些年头了。筒子楼,没电梯,但周边比他们更旧的房屋还有很多,真要拆,也拆不到贝曼家头上。
赵秀群反问:“怎么就不可能了?”
贝曼:“妈,拆了我们再买新的嘛。反正到时候我工作了,你们还有点钱,凑一凑,我们换个大房子。”
赵秀群一拍她的腿:“还工作,你还早的很勒。”
贝曼笑眯眯地,没再说话。
————
南城,东城区。
远离商业区的明亮霓虹,此片地界的氛围异常昏暗阴森,矮破的平房密集地聚合在一堆,小街窄瘦逼仄,地上到处是垃圾和粘稠肮脏的不明污渍。
一众房屋的破壁上都被写上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的拆字。
某一间矮房内。
一盏昏黄的台灯下,陈白屿正在安静地写着作业。他脸颊削瘦,偏浅色的发丝细软零碎遮着眼帘,显得文弱清秀。
这间房子很小,一室一厅。他住里面,奶奶住外面。
里面和外面隔得太近,根本没有隔音可言,所以奶奶滔滔不绝的怨骂就清晰地传进了陈白屿的耳朵。
“拆房子?拆了也不分新房,就给那几个钱要住到哪里去?”
“唉,你妈妈嫁的那个老板人家几套房子,给那么几个生活费就不管你死活了。”
“就这么绝情,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其实,奶奶的话说得都没错。
陈白屿的爸妈和贝曼的叔叔叔娘一样,结婚太早,陈白屿上小学时,他俩也才二十出头。
自私,任性,不成熟,以自我为中心,叛逆小年轻有的毛病,他俩就算当了父母亲也还是一点儿没改。
陈白屿犹记得小时候,他爸妈每次吵架时,最喜欢说的台词并不是“你为什么不能为孩子想想”“你为什么不可以为小孩考虑考虑”
而是,“那你有没有在意我的想法?”“那我怎么办?”“我生孩子这么辛苦…我工作这么辛苦,能不能体谅一下我…”“我真不该要这个孩子,身材都走样了”之类的。
仿佛从没有人考虑过陈白屿的感受,就好像他爹妈是生了一团需要喂食物喂水的活肉,只管给吃的就行,感情,关心,温暖他们都不需要付出。
他们更在乎的永远是自己,小孩只是会让自己贬值的拖油瓶。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面。
陈白屿早已习惯了泯灭欲望,他不会像其他小孩一样去索求什么,而是很安静地接受了自己什么都不能拥有的现实。
即使是在父母离开他时,问他,将来会不会怪我?
陈白屿也会说,不会。
别人不想给,他何必去要。
明明是最自私的两个人生出来的小孩,却是最为他人考虑的最无私善良的孩子。
……
灯影绰绰,奶奶说了半天终于停下来去接了一杯水喝。
死寂中,陈白屿也停了笔,往窗外望了过去。
对面破墙上的红字映在他的眼底,拆房子的日子是真的要临近了。
他妈现在有了新家,除了每个月打过来的几百的生活费,不可能再多管他。
他爸那边,离婚的时候分财产要了钱没有要房,现在在外地做生意,听说已经赔了个底儿掉,半年的生活费都没给他了,更别提这次帮他们。
他早已经是一无所有,现在就连这间下雨天漏雨,冬天漏风的破房子也要没有了。
到时候他和奶奶要去哪里住呢?
厕所里,奶奶的咳嗽声传了过来。
陈白屿惨然一笑,指尖不知不觉,已然冷透了。
恐惧,不安,害怕。说的底,他也只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孩子。
他只能催眠自己说,不去想,过一天,算一天。
————
月考结束后,成绩表都发下来了,接着就进入了讲试卷,订正试卷的阶段。几科的老师都要求学生改正试卷,检查过关才能算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