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厅堂,从未这般寥落过。
晋王一口饭菜也没吃下去,倒是连喝了不少的酒,醉沉沉被送回去了。
他躺在书房院子的寝居里,心腹又小心请示:
“爷,贺姨娘想见您。”
晋王看着黑沉沉的床顶:
“不见。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
这个年,势必过的不太一般。
皇上是个雷励果决的性子,休朝前的最后一个朝会,前朝后宫都料理的干干净净。因着张家出了这样的事,皇后禁足,便赏赐了淑妃和惠妃协理六宫,但后宫的大权却交在了皇贵太妃的手里。
张首辅虽说是引咎辞职,可事情闹的不小,张家颜面尽失。但在张首辅心里,到底比袁家强,那可是满门抄斩。
虽说晋王府失了戍守西疆的差事,可陆晏如今却成了皇上跟前大热的人物,隐隐有与沈承并驾齐驱的架势,怀恩公府又因得了赐婚,也叫人关注起来。
过了祭灶,陆晏又如常每日赖在成荫阁,这日白知夏绞了最后一根线头,展开看着还有没有遗漏,陆晏便起身。
他眼底的急切太过,惹得白知夏想笑,便顺着道:
“试试?”
“嗯。”
他解了腰封,褪了长袍,连上衣也褪去了。白知夏红着脸转过头,听布料窸窸窣窣的声响停歇,她才回头。
第七十三章
这套寝衣是银雪棉制的,最是柔软,触之舒适。白知夏是记着从前的尺寸,可如今陆晏穿着,却略显宽松。她蹙眉:
“有些宽大了,得改改。”
她伸手去拂他腰身处,陆晏却握住她手,按在了他腰腹上。白知夏顿时脸皮发热,陆晏却笑道:
“正合适,刚刚好。”
他伤病了这些日子,哪怕如今养了许久,可比之从前还是瘦了不少。
白知夏挣了挣,手却抽不出,她羞恼的小声道:
“行事如此孟浪,登徒浪子……”
陆晏却一把揽过她在怀里,她便觉着他精健的胸膛不住震颤。
他在笑:
“与自家夫人,要什么正经。若非现下还未成亲,我……”
话虽不算太露骨,可语气却显然热的厉害。白知夏一张脸红透,只觉身上也滚烫的厉害。
四合院里短暂的几日里,陆晏是最直白热切的时候。她想起那时候,立刻羞的推搡他:
“青天白日的,快起开!”
推的急了,陆晏闷哼了声,白知夏立刻慌了:
“怎么了?”
他这身上不知多少伤,陆晏却趁机又将她抱紧:
“没事。”
白知夏也趁机将衣领揭开往里看,就见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如今虽都已褪了痂,却还都是新长的红红的皮肉,是褶皱的伤疤。
日子不短了,一两个月了。可还是这个样子,一来可见伤的厉害,二来……是他根底果然虚空的太多。
“你,你让我看看。”
白知夏瞧他身上这样,腿脚都在发软。陆晏怕吓住她,可想着成亲后总也是要见到的。遂也没再拒绝,脱了寝衣,白知夏就看见了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她怔住了。
那日看着刑榻下沁出的血,她就猜测出他身上的伤很重,可如今见到了,才发现当初想的还是轻了。
那大小长短不一,纵横交错了满幅身躯的伤痕,能叫人看出是不同刑具造成的。她愣怔了许久,忽然一把将他抱住,哽咽不已。
陆晏也没想到,白知夏会这样。他有些无措,更疼惜她的心疼。
“都好了,别担心。密牢里,皇上身边,都有袁硕和李德的眼线,既做到那副境地了,自要不留嫌隙才是。”
可白知夏的心里,这时候都是那些淌着的血。
这得多疼?
一个人身上又有多少血?
她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样,皇上才没怀疑沈承是与陆晏同谋的。
陆晏宽慰,她却只将头脸埋在他怀里,不住摇头不住哭。
陆晏叹息了声。
白知夏倒是很快就止住了。
因忽然想起这时节里,怕陆晏再受寒发冷。她胡乱拿衣裳给他套,脸上还是湿的,眼睛还是红的。陆晏任由她施为,只给她擦脸上的泪:
“都过去了。”
白知夏闷声闷气:
“我就是……”
心疼。
陆晏哪里不知道呢。
“有你心疼,就万事皆足了。”
等陆晏穿好衣裳,只将那套寝衣小心的叠起,珍宝一般。白知夏看他这样,便决定等过了年,再给他多做几套衣裳。
“这几日别再跑了,礼部和内务府急的什么似的,说是日子浅,三书六礼,年前年后都择了吉日要忙碌,可时常寻不到你。”
陆晏这时候问她:
“你想住哪个宅子?”
白知夏自然是想住春熙巷。那儿里怀恩公府近,可想也知道,堂堂侯爵兼大将军成亲,御赐的亲事,内务府和礼部张罗,如何能在春熙巷的宅子。
抚宁巷皇上都嫌小了,何况春熙巷。
陆晏知道她的心思:
“咱们自己成亲,旁人的意思都不紧要。皇上也不会为这些小事多劳心。不如,春熙巷?”
白知夏立刻点头,陆晏笑了:
“什么都不必费心,安心等着做嫁娘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