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第一句话
经过许多日子
我们并不认识
长长美丽的走廊
尽头是阳光阳光
你清晰微微一笑
我们从来认识”（*）
她写字不算特别好看，幼圆体。高中时比现在更幼圆，笔迹青涩。
“认识”两个字被他用蓝色圆珠笔打了个圈圈。
祝语真怔怔凝视着这张卡片许久。
伯格曼居然是他。
……果然是他。
可是，怎么会，真的是他？
作者有话说：
（*）顾城，《花骑》
第57章 私心
◎“特别特别，想见到你啊。”◎
祝语真抱着菲菲, 靠着书架坐下，一张张捡回一地的卡片。
一张一张全是她高中时写给伯格曼的话。
有些是正经的贺卡，有些只是随便撕的草稿纸, 甚至连答题卡都有。纸短情长, 已经泛黄的纸页上字迹还清晰可辨，记录了她跟伯格曼的点点滴滴。
脑海中记忆突然闪回。
寒假时，祝语真过年回了蔺阳, 一个人窝在乡下老屋里写寒假作业，窗外下大雪，外面堂屋里大人们烤着火吃着蜜桔热闹地聊天打牌, 炭火燃烧发出热烈的毕剥声。她随手抓过来一张草绿色的草稿纸, 在上面潦草急躁地写：
祝你节日快乐！
下雪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你, 你的春节过得好吗？
回到学校, 第一时间踩着还没消融的残雪进了图书馆，把这张草稿纸夹进《魔灯》里。
这张草稿纸, 现在又回到了她手里。
时隔十年。
有一次是祝语真过生日。
生日当天出了周考成绩，祝语真考得不太好，心情很低落。伯格曼在纸上画了一只很可爱的哆啦A梦, 安慰她所有愿望都会成真。
祝语真问他真的吗？
问他是不是很喜欢哆啦A梦？
他说喜欢。因为哆啦A梦可以让梦想成真。
祝语真问他，那你有梦想吗？
他说，没有。现在只想让生活变得稍微好一点。
又聊到了最羡慕最想成为的人。祝语真那时候最羡慕的对象是某位作家，过的完全是她想象中成年后的生活。伯格曼说的却是：
想做哆啦A梦，满足所有的愿望。
很幼稚。
“如果你真的是哆啦A梦会最先满足谁的愿望？[附一张手绘哆啦A梦]”
——“家人，还有你。”
那周周末, 祝语真跟程澄一起逛商场玩夹娃娃机, 花了几十个游戏币终于夹上来了一个毛绒的哆啦A梦。第二天在信上写, 送你一个小小小小小礼物，去老地方取。
提前感谢未来成为哆啦A梦的你满足我的愿望！
可能这个小小小礼物没办法让你生活变好，但是希望它能让你心情变好。
这张信纸兜兜转转再回到了她手里。
她依稀记得伯格曼的回复。
隔了几天，伯格曼回她说：
礼尚往来，送你一个大大大大礼物。
她跑到老地方，一只巨大的哆啦A梦玩偶乖巧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她。
后来这只玩偶陪伴她很多年，洗洗缝缝，至今躺在卧室的床上，是每晚引她进梦乡的可爱精灵。
她之前一直以为……
时聿飞是受自己影响，才喜欢用哆啦A梦表情包。原来不是，两个人中她才是被影响的那个。
原来那么早之前他们就认识。
有那么深的羁绊。
他说变成哆啦A梦之后想最先满足她的愿望。
他没有变成哆啦A梦，但是他做到了——刚认识的时候，他那么多次帮她，每一次都那么及时，帮她把梦想实现。
忽然又想起耿耿于怀的一件事。
和伯格曼相处也不全是愉快和默契。
已经聊了很久的天了，一年多了。她试探过他到底是谁，没试探出来。升高三那个暑假，她因为成绩情绪很低落，实在忍不住问他，要不要见一面。
她写：很想认识你，很想见你。天气好的话，见一面好吗。
他犹豫再三，过了好几天，终于回复说好。
约好在学校旁边的书店碰面。
祝语真一早就在书店等，拿了一本书坐在靠窗的位置开始看。约好的时间很快到了，他却没来。
一直等，等到夕阳拉长人影，等到月亮爬上路灯，等到书店打烊，她没等来他的人影。
祝语真很伤心。蹲在书店门口哭了好久，踉踉跄跄一个人往家里走。
她写了信问他为什么失约，他没回应。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信。高三了，她也没有时间经常写信与他聊天，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淡了。
直到高考结束，她忍不住留下了一张写下联系方式的卡片，期待他的回音。
岁月回响，念兹在兹，原来时隔十年，终于又听到了如歌的行板。
——他是在重逢时就认出她了吗？
或者更早。
他会不会是碰巧看了《少女星》剧本，看到熟悉的情节与校园原型，猜测出了作者是她，才愿意接这部电影？
可是童语和盛嘉时那段情节是改过的，只有“用同一本书当邮箱”这个形式相同。
会这么敏锐吗？
祝语真一张一张看完卡片，仿佛重走了一段高中青葱岁月，没写好的仓促结尾缓缓画下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