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弯了弯眼睛。
祝语真觉得她真的好漂亮，心也一下软了。
女孩站在原地说拜拜，祝语真回头跟她说再见，快走到家门口，听见她高声说：“姐姐，我叫程敏。”
祝语真从来没把她和时聿飞联系到一起，他们姓氏都不相同……
墓碑上多了聿字，程聿敏和程敏。
第二天，祝语真晚上下晚自习，发现敏敏等在校门口。
敏敏把手电还给她，不好意思地解释：“姐姐，我哥哥说不能拿你的手电。我以后会走附中那边那条路，都有路灯。”
祝语真接过手电筒，问她：“吃晚饭了吗？”
她摇头，说急着回去做饭。祝语真想了想，拉着她一起回家，去了自己家餐馆。
最后让她打包了两份饭回去。
心理学上有种说法，当你帮了一个人之后，就会一直忍不住继续帮他。祝语真似乎就是这种情况。
次日晚上，敏敏又在校门口等她，给了她四十块钱，说是昨天的饭钱。
祝语真不想要，但是敏敏说：“姐姐你不要的话，我哥哥会骂我的。”
祝语真只好收下，心里很愧疚，总感觉昨天那两份饭不值四十块。
于是又让她带了饭回去。
祝语真的暑期夏令营总共一个月。
到后来，敏敏每天晚上都结伴跟她一起去店里，然后买两份饭——是买，不是免费吃。祝语真不想要钱，但她坚持说不给钱哥哥会说她，就这样成了习惯。
祝语真也渐渐跟她熟悉了起来，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
她爸爸去世了，妈妈得了重病，一直在医院里住院。哥哥今年和祝语真一样也是初三毕业，在医院照顾妈妈，到晚上才回来吃一顿饭，就是她买的这顿。
虽然生活很苦，但敏敏依然很乐观，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见到人也总是笑，眼睛弯弯像月牙。
温老板那时候很喜欢她，后来她买饭的时候，温老板总是给她做很多单独的好吃的，知道她哥哥很不容易，也给她哥哥加餐。
后来夏令营快结束的时候。
敏敏突然不来了。
祝语真等了好几天，敏敏才再出现，跟她说：“妈妈去世了。”
祝语真抱着她，笨嘴拙舌不知道怎么安慰。
敏敏仰起脸，脸颊惨白：“语真姐姐，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是孤儿了。”
眼泪簌簌落下，烫得人心头酸疼。
再然后，她就不怎么到店里来了。
因为她不需要买饭了，而且祝语真的夏令营也结束了，不再在明雅实验上课，不再走同一条路回家。
后来，家里的小店很快搬了新门面。
人生中那么多萍水相逢，祝语真偶尔会记起，曾经遇见过一个那么漂亮，又那么坎坷的女孩。
-
祝语真怔怔地看着时聿飞，张了张口。
他扯了下唇角：“想起来了吗？”
“是……敏敏是你妹妹？”
“嗯。”他笑起来。
在祝语真的视角里，这只是个萍水相逢、乐于助人的故事。
时聿飞的视角里有不同的意义。
那时候妈妈生病了。
附中要求学生上暑期夏令营，他没有去，因为要去医院照顾妈妈。
妹妹也想帮忙，但她暑假学校也组织了补课，所以他不许她不上课到医院里来，添乱。妹妹懂事，补课结束下了晚自习之后就做饭给他。
有一段时间，他感觉到妹妹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问她，她不说。
直到某一天，她带着一个手电筒跑回家，他才知道原来她被小混混欺负了。
因为长得太漂亮，总是有成群结队的男生来看她，不仅有高年级的，也有其他学校的、职中的，甚至不上学的小混混。她交不到朋友，因为班上的女生觉得她是在外面混的，觉得她很“骚”很会勾引男的，男生更是不怀好意。加上家里一直有变故，她成绩也很一般，老师不会护着她，就这样被孤立了。
但她不想让哥哥担心，一直没有告诉过他。
直到那一次被堵在巷子里要电话——在祝语真赶到之前，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扯她衣服了。
时聿飞知道她在学校里过得不好。
她不让他担心，小心翼翼地安慰他说：“幸好有那个姐姐。姐姐是好人。”
时聿飞的生命里，好人真是太少了。
人生就是一直忍受痛苦吧？善良这种东西，会在生命里闪光。
妹妹跟他说过后，他不放心，第二天晚上提前离开了医院，在妹妹放学时，悄悄跟在她后面，想找出那群为难她的混混。
但没碰见，反而看见妹妹在和一个女孩子说话。
就是她昨晚说的那个“姐姐”。
那是时聿飞第一次见到祝语真。
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记忆依然分毫毕现。
还记得路灯下她脸颊上毛绒绒的光线，记得她微微抿起的唇角，记得她那天穿了一条鹅黄的连衣裙，像全世界最可爱的小鹅。
他知道她是附中的学生。
同年级的同学。
他悄悄跟在她们后面，看她们一起走过那条漆黑的小巷。她们其实有点害怕，毕竟两个女孩子，不比一个女孩子安全多少。
但还听见她壮着胆子说：“不要怕敏敏，派出所就在附近，警察来得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