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店里，妈妈赶紧迎出来，小声说：“在阁楼。”
祝语真什么也顾不得，飞奔上楼。
她担心了一天的人，就坐在阁楼里，徐徐抬起头看她。头发和外套湿淋淋的，乌黑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刚认识的时候他的样子，他也是坐在包厢里，从容地抬起头，望进她的眼睛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鼻尖一酸，眼眶迅速红了。
她快步走到他身边，停住，无措地擦了下自己的脸颊，哽咽着问：“你去哪里了啊？一整天都没找到你，手机还关机。”
他没说话。
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祝语真眼泪都要下来了，脱力地蹲下伏在他膝盖上，伸手捂住眼睛，眼泪就顺着指缝流出来：“我在哪里都找不到你，你怎么来这里了啊。”
他俯身伸手，拨了拨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祝语真仰脸。
他张了张口，像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祝语真瞬间睁大眼睛，慌乱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怎么了？你……你说不了话了？你说话啊时聿飞。”
他摇头。
祝语真慌忙掏出手机塞给他：“你要说什么？”
他接过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
“别哭”
看到那两个字的一瞬间，祝语真眼泪汹涌成河。
好一会儿才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个笑，哽咽着说：“没哭，我只是担心你去哪里了。”
【我不想待在家里。】
【不知道怎么来这里了】
祝语真仰头问他：“手机为什么关机？”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
【没电了】
“怎么会突然不能说话了？”
【不知道。】
【没关系。】
【会好的。】
他就那样撑着膝盖，静静地凝视着她。和以往每一次一样。
没关系的。会好的。
一切困难，一切黑暗，都会过去的。
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哪一件不比这一天艰难呢？都过去了，这一次也是一样，会过去的。
祝语真相信时聿飞能扛过去。
但还是心疼。
他是能靠自己度过，但面对那些莫须有的指控和污蔑铺天盖地，他也会受伤。是的，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但只要没死，还是会一次一次地站起来，拯救自己于水火。
现在要做的，只是给他一点安静的余地。
一些自我疗愈的空间。
祝语真伸手，缓缓抱住他的腰。
他伸手摸了摸她湿润的头发，把手机伸到她眼前。
【想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祝语真也不说话了。
拿过手机，慢慢地打字给他看。
【去哪里呀？】
他写：
【我家。】
祝语真愣了下。
那不就是水月湾吗？——可是她又觉得应该不是水月湾。
外面雨一直没停。
夏夜的大暴雨，每一颗雨点都是坠落的流星，每一个水涡都是月亮的倒影，满世界的水雾与水汽，挟带着扑面而来的夏季气息。
店里没有客人。妈妈站在收银台后，不时看一眼楼梯。见他们下来，2八九岁。
祝语真努力挤出笑容让妈妈不要担心，说回来再跟她解释。
出门时，妈妈追上来，给她塞了一把伞。
祝语真抖开伞。
这是把旧伞，已经用了很多年。
她努力伸长手臂把伞遮到他头顶，与他一起走进雨地里。他反手握住伞柄，把她拢进怀里。大雨倾盆，伞却围出了一个安全静谧的世界，伞外是暴雨是连绵的白噪声，伞下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暴雨下的街道上人影寥寥，大都顶着伞脚步匆匆，没人注意到他们在漫无目的地满街漫步。祝语真有心要问到底要去哪里，但是他出了不了声，她干脆没问，仰起头说：“想起一句歌词。”
“？”
眼神问号。
祝语真手臂抱着他的腰缓缓收紧，低低地唱出来。
沿途红灯再红
无人可挡我路
望着是千军万马都直冲
我没有温柔 唯独有这点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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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去的地方是隔了两条街的某个老小区。
暴雨瓢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小区里，一片黑暗中祝语真根本看不清自己来到了哪里。
祝语真安静地随着他走到小区最里侧的某一栋楼。楼道的灯年久失修，亮一会儿暗一会儿，在这个冷雨夜里如同跳动的一盏心脏。
总共也才七层楼，一直顺着楼梯爬到最高层，时聿飞推开门，顺手按亮旁边的顶灯。灯光昏黄，如丝如缕，均匀地铺在地上，像凝固的月光。
老小区，老房子，老格局。
总体不过八十多平，客厅不大，但很干净。家具似乎是自己做的，木桌木椅，保留了木头原始的颜色，一层透明漆反射着薄薄一层暖光。看起来已经经历了很多年的风霜了，但简约的设计至今没有过时。旁边的橱柜里摆着相框，里面是已经泛黄的老照片，一家四口笑容灿烂。墙角是一个土黄色的陶瓷花盆，垂丝茉莉主干浓绿，垂下长长的枝条，上面是一朵一朵振翅欲飞的白蝴蝶，轻盈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