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林听说不出现在的心情,垂眼却意外发现温卿辞另一手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皮开肉绽,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两人对视,四目相对。
林听张了张嘴,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难以置信地骤缩。
温卿辞看了她几秒,嗓音沙哑得被火烧过,很轻很轻地翘了翘唇角,眼底浅笑:“不用....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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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卿辞被推进手术室后,林听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接受警察的询问,做笔录。
她的脸色很苍白,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毕竟也是人生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身体无法控制地发抖。
“不要太担心,温先生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好心的警察安慰林听。“林小姐,我们已经将段妍手机和电脑中相关的照片锁定,已经立案,法律一定会严惩段氏父女。”
直到黑夜降临,温卿辞才被推出手术室。医生很庆幸地告诉门外等待的三人,温卿辞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那颗子弹刚好射在他的肝脏附近,如果再偏离半厘米,情况就没有现在这么乐观了。
可以说是老天保佑了。
段生风不会玩木/仓,根本不知道自己随手开出去的一木/仓会射到哪个位置。
这番话,让在场三人听得一阵后怕。
殷澜迟连连向医生道谢,转头问老人:“爷爷,我让人送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待会陈助理也会过来。”
老人透过病房的窗户安静地看了会温卿辞,半晌,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林听,跟着不远处等待的助理走了。
把他送走后,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边填写表格边问道:“谁是家属,病人醒了想见家属。”
病床上的温卿辞醒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见到林听眸光陡然亮了亮。只这一眼,殷澜迟就知道温卿辞想见的家属压根不是他,翻了个白眼,在角落坐下。
林听刚到床边,衣角就被揪住。温卿辞的这只手缠裹了厚厚的纱布,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眼巴巴地望着她。只是下一秒,视线落在林听脖颈上的纱布时,周身气息倏地阴鸷,抬手想要虚虚地在空中碰了下,手指微微发抖:“疼不疼?”
“疼不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听怔忪,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麻药过了应该会很疼,不知道可不可以让医生开点药缓解。”
温卿辞看着她,眼神乖顺,像是狗市等待主人挑选带回家的小狗,歪头朝她弯起眼,“我要是说疼....听听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他清瘦了些,下颌线更加清晰紧致,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只倒映着林听一个人。
林听顿住,沉默了半晌,抿着唇很有些沉重为难。
然而,下一秒,温卿辞忽地轻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他微不可察地垂眼掩去几分失落,再看向林听依旧微微笑着,笑意温顺。
“不为难你了。”
“让我抱一下,可以吗?”他期待地望着林听,仿佛在祈求一个莫大的愿望。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一瞬间林听的心酸胀无比,她闭了闭眼,想不到事情为什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俯身,任由温卿辞伸手将自己抱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注意不碰到他的伤口。
温卿辞的下巴轻轻抵在林听颈窝处,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和动作,只感觉到他抬手动作很轻地碰了碰自己脖子上的纱布,耳畔声音微微哽咽,充斥着恐惧,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颤抖:“怎么可能不疼....听听,我恨不得杀了那两个畜生....将他们千刀万剐才好。”
“我该死。”
“两年前,就该死。”他低下头,双手将林听紧紧压在怀里,声音平静得过分,异常轻:“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再细心一点,再敏锐一点地察觉到你的难过就好了。我一定....让那两个畜生没有机会伤害你。”
胸口紧贴着的胸膛轻颤,林听僵了下。
温卿辞感觉到她的僵硬,温柔拍着她的背,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崩溃和自责,他恨死了自己,恨死两年前嘴贱的自己,恨死自己为什么不能更早地查到这件事。在接到段生风发来的那封邮件,前往码头的路上,他感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恐惧。
他没办法想象,如果林听出了意外,真的死在了段氏父女手中,他该怎么办。
他也会死掉的。
在海下抓住段生风捅来的那一刀,反手还回去的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段生风。事发之后,他便让人紧急去查段生风。然后在那份厚厚的文件里,他看到了林听的名字。
九年前,林听的名字出现了一百五十一次。
那些照片只是冰山一角,远不及她所承受的百分之一。校园欺凌,好友背叛,老师父母的漠视,年迈老人投诉无门,反被针对驱逐,被加害者的父亲欺骗羞辱。光是看着图片和冰冷的文字,温卿辞就能想象到那段时间的林听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所以,林听才对欺骗和谎言那么深恶痛觉。
而他的做法不管是否真的为谎言,也辜负了她的信任和底线。
温卿辞闭了闭眼,眷恋地轻轻吸了口气,音量极轻:“如果我......也死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