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台阶上,肩头落了一层雪,头发上,背上全部都落满了,低着睫毛不知道在看什么。修长的手随意地垂在膝盖上,远远地便看见指尖垂下的那一小块沁了团血迹。温卿辞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指尖戳了戳地面的雪,掌心立马又有血珠顺着手指滚落,浸入雪里。
过了会儿,他抬手抹了下眼睛,头埋得更深了。
肩头轻颤。
林听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了。
直到两人又踏上台阶,温卿辞才像是意识到什么,倏地抬头。
这一瞬间,林听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还在桐华镇时,家里走丢的那只小狗。温卿辞的眼眸湿润,明明已经调整好了呼吸,但是在看见林听的那一刻还是没出息地噙满了眼泪。
他咬着牙,紧抿着唇没说话。
林听叹了口气,偏头看向柏青,“柏老师,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我等你。”柏青看了眼温卿辞,神色不明。
刚去医院,太晚了只能挂急诊,还好没出太大问题,的确只是些皮外伤。但柏青的身体状态比之从前还要差了些,林听没同意他的提议,语气微沉:“柏老师,要爱惜身体。”
听出她话里关心的意味,柏青眸色松动,低声道:“我不关门,待会来我这。”
柏青那还放着她的一些储存卡,明天要用到。
林听点点头。
话音落下,温卿辞攥紧了手指,指甲陷进掌心伤口中,鲜血如流。刚刚被柏青推在地上的时候,没注意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小石子,都是些有棱角的,手掌撑上去后登时就流了不少血。还有些小的沙子,残留在伤口里没蹭掉。
柏青离开后,这片安静的小天地只剩下林听和温卿辞,林听双手插兜,垂眼看着那一串串珠子似的血不要命地往下淌,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受。
很复杂。
不论过往如何,她既然跟温卿辞说了不怪他了,那就是真的翻过去了。从年少时起就喜欢的人,虽然收场难看,但在林听心中的意义始终是特殊的。林听也从来没像网上那样,希望前任出门被车撞死,希望前任越混越差。
她没有这样想过。
她是希望两个人都可以好好的。
“温卿辞。”
她喊了声。
“我愿意。”温卿辞看着她,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林听愣了下,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嘴唇微动,字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极为艰涩低哑:“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很久....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他,我......我也不介意。”
胸口下是无数针扎的疼,头晕脑胀让温卿辞很难受。
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倒下,但想到没有林听以后的生活,灵魂就仿佛陷入了地狱最深的沼泽。他浑身紧绷,小心翼翼地弯唇笑了下:“听听,你可以不分手,我也....愿意。只要,你还要我。”
雪越下越大,呼呼地扑在两人身上。
风声鹤唳,林听几乎要怀疑这些话是自己的幻觉了,但对上男人那双发红的眼睛,她意识到这不是幻听。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捋了把头发,转过身吹了吹风,再回身看向温卿辞时,还是难掩难以置信。
林听从未想到过像他那么骄傲高高在上的人,能说得出这种连尊严都不要的话来,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咬着每一个字音一字一顿,想让他清醒些:“温卿辞,你是要当第三者吗?”
胸口的每一块位置都在疼,本该早已没了知觉。可空落落的,被寒风贯穿,还是会觉得呼吸不上来,还是会在每一次用力呼吸的时候犹如凌迟。
可要活着,就不能不呼吸。
林听之于温卿辞,就如同呼吸。
风雪肆虐,新年还没过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还能听见附近人家传出的欢声笑语。温卿辞攥紧了手指,直起身子,从怀中拿出一杯热腾腾的奶茶递给林听,忍不住低下头。眼泪倏地从眼睫落下,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颤抖的哭腔,却异常坚定:“对....”
“我愿意。”
第66章
听到这话, 林听心中像是被什么钝物狠狠撞击了下,她怔怔地站着,有些恍惚。
这太不像温卿辞了。
从高二那年她第一次见到温卿辞时至他们重新在北城遇见, 她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个人会走到如今的处境。在她的印象中, 温卿辞的履历一帆风顺, 含着金汤匙出生在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的罗马, 矜贵点,骄傲点不稀奇。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也会有天, 仅仅是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而放低底线到这般田地。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听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叫他的名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温卿辞, 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你自幼起接受的教育和道德伦理,这样做是正常的吗?是正确的吗?”
她的话透露出着对他的态度。
不正常, 不正确,不道德。
这几个形容词温卿辞听到的太多次了。竞争失败的对手,满眼失望的温淑曼,对他怀恨在心的司清衍等等, 很多很多人都这样说过他。他们觉得他卑劣, 残忍, 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