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妃灌了一盏参汤下去,悠悠转醒过来,看到被擒住的,浑身是血的儿子,还有死透了的豫王,知道自己不是做梦,她又一次崩溃在淮安王妃的肩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一遍一遍地问。
这淮安王妃怎么知道,她不过就是牵头罢了,现在两边都出事了,她还想问呢。
李静岸知道自己杀了亲父之后,一直木头似的不动,听到豫王妃问起,他像是新安上脑袋的木偶,慢慢看向她。
“阿娘,我看见你和一个男人,我以为你……那个男人呢,为什么消失了,怎么会变成阿爹在床上呢?”他的眼睛血红,仍旧无法接受自己弑父的事实。
豫王妃慌了,声音也尖利了起来:“你疯了,我怎么可能背着你阿爹跟什么男人在一块儿!”
她怎么敢承认自己偷人正被豫王捉奸呢,只能说自己当时就是在和豫王在一起。
可儿子知道吴七郎的事?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进屋时见到的是豫王,不该怀疑自己才对,也就是说,他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偷离皇陵找来淮安王府,才会误会自己又在和情郎私会,才闯进来,误杀了自己的亲爹!
这个误会绝不能解释清楚!
要是真的让儿子说出来,那今日她才是真的大祸临头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儿子,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儿子杀了自己的爹已经成板上钉钉的事,她救不了,难道自己也要赔进去,丢了命不说,还要丢尽家族脸面吗?
生死之间,豫王妃的脑子转得极快,她迅速说:“儿子,你是不是被人故意,我是你的阿娘,是从小就用命疼你的人,阿娘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李静岸眼睛慢慢瞪大,他怎么可能看错了!
那天在皇陵,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阿娘就是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抱在了一起。
刚刚他又在府上看见了那个男人,就算没有看到他们一起进房间,但若真是和豫王来赴宴的,两夫妻又何必在别人府上离席,在暗室里睡在一块儿?
他怔怔问道:“那阿爹为何要跟阿娘在淮安王府里……离席去那暗屋之中……”
“我不过是被你阿爹无意间弄脏了衣裳才去换,结果你阿爹喝醉了来寻我,才醉倒在床上,结果你就进来了……”剩下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只捂着脸哭得哀切。
“那我在皇陵……”
“李静岸,你什么时候做事能不这么冲动!”
豫王妃突然扑到他身上,撕打着他,“阿娘哪里对不起你,为了你的事成宿睡不着,从小你就这样,什么都要阿娘帮你收拾,可这一次,这一次……阿娘这次要怎么救你,你说啊,阿娘要怎么才能救你?”
李静岸瞧见豫王妃的崩溃,听到她说的话,泪水毫无知觉地滑落。
从小到大他都是性子顽劣的那一个,只有阿娘会包容他,无条件地对他好。
关心他的吃穿,在阿爹棍下护着他,从牙牙学语,他喊的第一个词就是“阿娘”,到成人娶妻,她坐在高堂上红着眼睛高兴……
要是自己再说下去,阿娘还有活路吗?
他已经害死了阿爹,就算阿娘有错,也不该陪他去死。李静岸越想,身子越抖越厉害。
血迹凝结在身上,他看不清苦笑,只是抬手抱住了豫王妃:“阿娘,孩儿错了,孩儿不该冲动,孩儿……会赎罪的。”
说到后面,已是无声。他没有再对峙下去,只是颓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豫王妃听明白了儿子是要帮自己掩盖罪过,心中更加悲痛,痛不可当地大哭了出来,“孩子啊,我的孩子啊,是阿娘对不住你!”
淮安王妃和两个儿子互换了几个眼神,只有无声地叹息而已。
淮安王妃其实已经从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些什么,毕竟李静岸说了豫王妃和人有私情的事并不是假的,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
能酿成这种大祸,可其中的阴差阳错,实在是耐人寻味。
此时究竟是谁最想豫王死?淮安王妃首先想到了诡异失踪的李持月,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她何必要杀豫王?
难道是太子?也不太像,或许真是巧合吧。
就这么坐到了夜半三更,李黎就带着大理寺的人过来了,宫里的圣人已经知道了。
但是一朝亲王死了可说是撼天的大事,就算前后都有人证,还是得将事情详实地调查一番。
豫王妃和李静岸随,转身看向了淮安王妃。
她知道李静岸是扮成小厮混进来了,可吴七郎又怎么会出现在淮安王府呢?可惜现在的场合注定不能问出口,她最终也不过深深看了自己这个手帕交一眼。
淮安王妃眼神亦是悲戚,她想解释什么,也不好开口,只能来日到大理寺作证的时候再解释了。
等豫王妃母子出了门,大理寺卿道:“来日怕是要请王妃和两位郎君去一趟大理寺。”
淮安王妃只点头而已:“好,此事……当真造孽。”
将人都送了出去,连豫王的尸身也暂时运到了大理寺去,淮安王妃看着堂中的纹丝未动的菜肴,原以为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会呢,她脱力似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