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临然耗费了整日功夫，可六部尚书，却无一人愿意协办此事，俱是推了回来。
席临然无法，只得在第二日早朝上禀报此事，让皇上来逼六部协办。
可他刚禀报完，六部尚书便早有准备，挨个发难，从礼法规矩、银钱耗费、乃至民生水利上一一辩驳。
文武百官几乎无一支持这女子英豪录编撰的。
殷岃将朝堂上的一切纳入眼底，缓缓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早已知道此事艰难，可没想到，这才刚刚迈出第一步，阻力便如此之大。
想到自己想要做的事，男人不禁抿紧了唇瓣，难得地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待六部尚书辩驳完后，殷岃才冷声道：“各位大臣家中庶务，都由谁操持？”
见各位大臣不答，他沉声道：“都是各位夫人操持，各位才能投身于政务，安心处理朝事。”
话音刚落，便有大臣道：“皇上所言极是，臣时常对夫人怀有感恩之心，但自古以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子执掌中馈，乃是祖宗多年以来默认的规矩，夫人们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有何可以传颂的？若皇上心有所感，想要编撰这女子英豪录，只需将女将军、女官编撰入内便可，我大郢开国以来，女将、女官屈指可数，也不耗费人力物力，完全没必要挨家挨户搜寻。”
此言一出，大臣们纷纷颔首同意。
殷岃没有不应，但也没有应，思索许久后，退朝再议此事。
是夜，他腾出空来，去了一趟宜龄殿，望着周窈窈日渐凸起的腹部，难得地发起了呆。
周窈窈留意到了他情绪的低落，还是决定关心一下：“皇上，怎么了？”
殷岃自然不会同她提起此事，沉默不语了一会儿，半晌后转了话头道：“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第125章 皇太女
周窈窈思索了一番, 想要说什么，却有些无从说起。
无论她怎么说，男人是古代背景的书中人, 定然理解不了。
见她面露难色, 殷岃只当她又像先前一样无法说出话来, 便道：“罢了，不必说了。”
他只是寻个话头而已, 也不是非要问清楚。
周窈窈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沉默下来。
因着有了身孕, 她如今的身体也渐渐补了回来, 不像先前那般瘦消，倚着拔步床坐着，昏黄的灯火打在她的脸颊上, 美得如同仕女图中走出来的人物。
若是女儿, 岂不就是小些的她？
殷岃又在一旁呆着看了她一会儿，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脚离开, 匆匆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他如今双腿好了许多, 并不用处处都要拐杖。
周窈窈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咬了咬唇, 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像是回应她的动作一般，孩子轻轻在里面动了动。
周窈窈的心思瞬间被腹中的孩子夺走，她轻笑一声, 同腹中孩子说起了话：“你说, 你连打滚的动作都这般轻, 是不是个女孩儿啊。”
也是神奇，她话音刚落, 那孩子居然又在里面轻轻动了动。
周窈窈愣住，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她在自己的肚皮上轻抚许久，轻叹一声，随即苦笑道：“若你真是个女孩儿，在这个世界里，要走的路，可比男孩艰难多了。”
要是是个男孩，储君之位便是板上钉钉，日后便是这世界中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可要是个女孩......她该怎么办。
*
皇上最终还是没有采纳大臣的意见，执意要网罗天下女子英豪的事迹，编撰成册，在民间广泛传播，只是这其中所耗费的钱银全部从皇上自己的私库中出。
大臣们尽管不知皇上为何一定要用如此大的阵仗安排此事，但毕竟是皇上自己出银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按令行事。
待搜罗完女子事迹，编撰成册之后，已是过了小半年的功夫。
新年已过，眼见要进入初春。
殷岃如今已经完全不用拄拐杖了，他在御书房中看完席临然亲自编撰好的《女子英豪录》，颔首道：“不错，命各地官署开始印发，在月内，要让所有大郢百姓，都听闻过这书册中的事迹。”
皇上耗费了这一大圈的功夫，就是为了给全天下的百姓们讲故事？
席临然不明所以，但是还是把皇上审阅过的书册交给了贡士，安排了下去，命各地执行。
办完这些，席临然上前，想同皇上商议一番春种之事，忽地见殷岃起身离开书案，来到窗前。
男人望着窗外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低声道：“马上开春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雪。”
喜颜忙道：“皇上，春雪可是好兆头啊，说明今年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但男人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像是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今日，可是进入闰二月了？”
喜颜一愣，声音低了下来：“回皇上的话，正是呢。”
距她离开，只有不到一月的功夫了。
殷岃在窗前立了许久，才转身重新回到书案前。
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经意间，碰歪了一本书册，书册掉在地上，散落开来，露出了一张笔触细腻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