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舒服地躺在自己加装了围栏的小马车上,望着窗外渐渐远离的农田,感慨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芽春点点头,慢吞吞的提醒道:“才人,如今又快傍晚了,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傍晚了?”周窈窈痛苦地低吟一声:“我这日子过得,还能有白天吗!”如此堕落不堪,哪里还有半分积极向上好青年的模样。
芽春顿了顿又道:“您先前也是只用膳不出门,没有过过白天的。”
“是吗?那从明日开始,务必要早睡早起,充分享受阳光,再也不见月亮。”周窈窈满脸坚定,捻了两粒葡萄喂进嘴里,接着道:“你说,我忘记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芽春目光隐晦地望向她的肚子。
周窈窈神色一凛,险些被葡萄呛到,立时爬了起来:“快快快,有没有药。”
昨夜的事实在对她的冲击太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狗男人又没有安排内侍给她送汤药来,真是闹不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难道还真想让头一个孩子由才人生吗,庶长子和嫡幼子日后斗起来,那可是江山都会为之变色的,还好他遇上的女子是她,才免了大郢的一场风雨飘摇。
芽春在离开村庄时便备下了药,此时又热了热端给她,眼瞧着周窈窈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喝完药,周窈窈心中才踏实下来,她望向车窗外渐渐变得高低不平的地势,诧异道:“这是,要进雍州了?”
芽春收好药碗:“才人,咱们早先住的村子便已经到雍州了啊,不过雍州州际长,许是还得好几日的功夫才能到河源郡呢。”
周窈窈“哦”了一声,继续眺望着外间的风景,心中却忍不住沉了沉。
河源、西海皆与吐蕃交界,这也意味着,那位吐蕃的公主很快便要出现了。
好在眼下已进八月,就算他一定要纳这位公主,她也没时间难过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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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首的马车里,稻草编织成的屏风刚刚被撤下,被大太监顺德亲自折叠整齐放进了车榻下,席临然坐在书案前,挨个向皇上禀报事项:“村子的事,臣已安排了人盯守,村长会缓缓抬高价格卖给他们河沙,而臣同时也命多地严查此类情况,让他们只能从这个村购买河沙,不出半年功夫,江南乱党的银钱上就会紧张起来。”
殷岃颔首:“同南越、吐蕃交涉的事情如何了。”
“如您所料,南越瘴气之地,能有正当的理由和机会到大郢来通商,他们求之不得,正在安排使者,待您回宫后,入京觐见。”
“吐蕃呢。”
席临然略一迟疑:“也同样如您所料,吐蕃只愿将他们的香料卖入大郢,并以此换取过冬的粮食,可一旦谈到其他种类,均被一口回绝。”
殷岃冷笑一声:“想得倒是真好,用香料换粮食,他怎么不让朕直接把粮食送给吐蕃。”
见皇上微露怒意,席临然斟酌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呈了上去:“不过此事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赞普派了他的女儿朵颜公主迎接皇上,说一切事宜,皆可面谈。”
第45章 干呕
席临然说完, 特意抬眼,瞧了瞧殷岃的反应。
但男人连那封书信都懒得打开,沉声道:“朕知道了。”
顿了顿, 殷岃又道:“若是那吐蕃人来迎, 你便扮作朕。”
席临然愕然道:“皇上, 这样不妥,若日后达成合作, 吐蕃赞普入京,见到皇上, 难保不会恼羞成怒, 当场翻脸啊!”
“朕何时说,见到赞普要扮作朕?”
席临然闻言,恍然反应过来:“您是担忧那朵颜公主?听闻那公主行事剽悍……”
话尚未来得及说完, 殷岃便冷冷地瞥他一眼:“朕不担忧任何人, 你照做便是。”
席临然应下:“皇上,那臣先退下了。”
殷岃颔首,翻开面前摆放的一本关于吐蕃地势的书册, 翻看起来。
席临然默默下了马车, 行到周窈窈那辆时, 微微偏头, 用余光往里看了一眼,随即又很快偏头回来,不敢多耽搁, 垂着头大步往前。
自从上次周才人落水生病之后, 日日都与皇上在一处, 哪怕夜里也不分开,车队里的人皆能看出, 周才人对于皇上来说,有多不一般。
皇上不愿见那朵颜公主,应当也是怕周才人不悦吧。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
刚刚想到此处,席临然便勾起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抑制住了想法。
他在上自己的马车时,回头又望了一眼,正巧看见顺德行到周才人车前叩响车厢,瞧那样子,应当是请她前去一同与皇上用膳。
席临然轻叹一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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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着殷岃实在对她不住,剩下的几日路途,男人倒是老实了很多,偶尔唤她前去用膳,也没有想哄骗她留下的意思。
周窈窈渐渐对男人恢复了一丁点信任,在秋老虎到来的那几日正午,早早就上了打头那辆马车,在顺德重新拿出来的屏风后享受皇上的冰鉴。
再过几日天气转凉时,她才懒得来呢。
殷岃处理完政务到屏风后来,见她悠哉悠哉地拿着一把团扇,一边慢悠悠地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小脚一翘一翘的,忍不住蹙了蹙眉,轻轻地拍了一下女子露出的一双雪足:“失仪,怎么姿态如此不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