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靠近了些，她细细一瞧，又蓦然睁大了眼睛。
原来那些并非误入此间的流民，而是丧失了神志的狾人！
他们此刻正与两只山鹿角逐，那只雌鹿无力自保，不多时便被陷入疯狂的狾人得了手。
而那雄鹿亲见同伴被撕咬分食，拼死将其中两人挑飞出去。
但狾人不知疼痛，即便身上被挑穿两个血洞，也仍能照常站起，转而如野兽一般围猎上去。
鹿角折断，雄鹿也终于无力挣扎，未及悲鸣便再难发声。
底下那些狾人千百成群，死去的两头山鹿几乎瞬间便被啃食干净。
雪初凝未及阻拦，对此不由得暗自心惊。
前次于五伢村见到的那些狾人，尚且只以腐肉为食，即便在见到她与宴清霜的时候生出些敌意，也不过是为了护食而做出的本能反应。
先前虽从徐宥师兄的口中得知，狾人体内的毒素仍在不断异变，中毒之人的行为亦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但距离上次所见，其间不过短短几日，今日遇到的这群狾人，竟已开始对活物下手。
如若放任他们见着生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雪初凝想至此处，不禁又心下生疑。
太玄宗近来派弟子四处抓捕狾人，就连五伢村那等荒僻之地也未有疏漏，如今这些狾人已然闯到了仙门附近，难道他们当真无所察觉？
雪初凝平日便极瞧不上太玄宗主那副八面玲珑的嘴脸，想来那沈赤亭之所以大肆在偏隅之地做文章，多半只是充充脸面，在凡世间留下个救苦救难的名声，好让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
而仙门中人对付区区狾人，不在话下。
他派人前来协助，讨不得半点好处，自然也无心管这闲事。
雪初凝冷哼一声，赶忙向母亲传了消息告知此事，请她多加留意这附近的狾人，切不能放任其肆意流窜，一旦传播开来，只怕无穷无尽。
她收起传音玉笺，朝向望去。
宴清霜留下的引灵之气，就断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沼泽深处。
沼泽附近水汽重，按理说，那香气本应更不易散才是。
难不成是宴清霜察觉到了引灵香，已然将它抹了去？
雪初凝叹气，暗自感佩自己识人的眼力，宴清霜果真天纵之才，连这等隐秘之物，居然也未能逃出他的法眼。
叹完之后，她又忽地心里一惊——
坏了，方才走得太急，竟是把柳息那个书呆子给落下了！
第60章 熟悉
雪初凝驱使着凤凰飞离到高处, 看着下面密匝如蝼蚁的狾人，只觉头疼不已。
她回到浮玉宫之前，特意将柳息留在云岌谷外十里处的榕树林里, 距离狾人出没之地并不算远。
狾人对活物的感知十分敏锐, 若是他们闯进了那片林子, 麻烦可就大了。
虽说柳息的身份尚且存疑, 接近她的目的也似乎并不单纯。
但毕竟是她亲自将柳息带到了这里, 若他当真只是个凡人, 在这儿遇上那群神智全无的疯子，多半性命难保。
他这条命，可是要算在雪初凝的头上。
雪初凝无奈将脸埋在手心里, 重重叹了口气。
只盼那书呆子这次能机灵点儿，可别真的折在了这儿。
柳息所在的那片榕树林长势极好，加之榕树冠幅本就广而展，从高处向下望去, 几乎瞧不见一丝缝隙。
雪初凝无法, 只得收起比翼跳了下去。
但她下到地面后，却并不见柳息的踪影。
柳息听从她的吩咐，原先应是候在一片水洼附近。
可眼下那片水洼周围，除了榕树垂下的有如帘瀑的藤蔓, 便只有三两只红头鹭鸶栖在水面, 哪儿还有一个人影？
好在这附近的泥土都较为潮润，极易留下脚印。
雪初凝顺着此间唯一的一排脚印寻了过去, 行至北边第二棵大榕树之后, 原本明晰的脚印却忽而凌乱起来。
好似被什么庞然巨物辗轧过去, 地面变得泥泞不堪，连带着垂在侧旁的藤蔓, 也生生被折断。
雪初凝见状微微蹙眉，那明显是狾人成群经过留下的痕迹。
她暗暗骂了一声“麻烦”，随即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幸而一路上都未留下任何血迹，想来那书呆子应还未被分吃了去。
雪初凝灵巧地快速穿梭于林间，身上未沾染半点泥星，一寻便是七八里，终于在一棵榕树盘虬的老枝上瞧见了他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舒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柳息此刻正紧紧抱着藤蔓，缩成一团坐在一掌宽的枝杈上，抬头望着树冠，大气也不敢喘，原本背在背上的书笈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
他的下方尽是目光呆滞的狾人，因着闻见有生人的气味，一直盘桓在这棵榕树周围，迟迟没有离去的打算。
这些狾人与她方才所遇，显然不是同一批。
数量如此之大，实在令人惊心，也不知这感染的源头是在何处。
雪初凝心道：罢了，反正已将狾人之事告知母亲，她自会派人逐一排查，倒也无需为此忧心。
她这般想着，目光不经意落在柳息的身上，复又叹了一声。
这柳书呆子看似弱不禁风，没想到居然这么能跑。
他倒还算聪明，知道该往树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