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琴将手里的梨花酥端了出来,不再像先前一样沉郁低落,只是笑道:“好了,那些话莫再谈论,先吃梨花酥,再放一会儿可要化了,不好吃了。”
三人坐在一处,分食了一盘梨花酥。
虽不见得如何味美,可填了心中的嫌隙沟壑,便是世上最甜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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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了院子里头的事情,鸣琴便说后院还有事情要做,拾月亦是一箩筐的事情没处理,匆匆忙忙分了头。
往院子里头走,便觉得一阵胸闷气短。
她往日里只觉得是自己身子太弱,多吃药多锻炼便能好,如今才反应过来,是那九阴绝脉作祟,她再无好的时候。
想起此事,明棠又只觉得疲累,只睡了下去。
只是今儿她起得也晚,明棠这般躺着,只听得外头细细碎碎的各种声音。
虫鸣鸟叫,扰得明棠毫无睡意。
她阖着双眼,放空了一阵子,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着,只听着外头的声响。
忽然听得窗外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啾啾的鸟鸣声顿时大了起来,夹杂着几分急促之意。
明棠听出这鸟鸣声之中的急切,横竖睡不着,便从床榻上站起,走到窗前去。
推开窗,才发现原来是窗口的一棵老槐树上落了个鸟窝下来,四五个鸟蛋掉在地上摔得开裂,露出里头已然孵化成型的小鸟儿。
母鸟焦急地在碎裂的鸟蛋边叽叽喳喳,却无济于事,碎裂的蛋壳下掩藏着小鸟儿瘦弱的身体,虽然已经成型,却一动不动了。
明棠便想起她这再不能救的残破之躯,就好似这落在地上再无拯救之机的碎裂鸟蛋——难不成天意引得她来看这落蛋,便是为了嘲讽她竹篮打水,终究一场空,与那些鸟儿一般,是个必死之局?
她有些僵硬地动了动唇角。
天意嘲讽她,她却偏偏不上当。
明棠不是怨天尤人、自拘自囿之人。
也许昨夜确实被冲击得反应不过来,但今日她便在逼着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即便是九阴绝脉在身,她的前路已经注定死局,难不成就如此停滞不前,等着大限将至那一日?
她不等。
她分明还有那样多的事情可以做。
即便命是如此,如今她不也还活着,还未到将死那一日?
既活着,她便不会坐以待毙,正如昨夜她既然敢缠着谢不倾如此这般一样,今时往后,她也绝不会等着去死。
明棠走到外头去,用手帕子包起了地上的小鸟儿。
有的小鸟儿已然摔断了脖颈,但也有小鸟儿虽然不再动弹,却还有些微弱的心跳。
母鸟焦急地围着明棠飞,明棠就一路捧着小鸟儿去找了鸣琴——彼时尚且在乡下田庄之时,鸣琴想着法子要给她补身子,捡了许多农户丢出来的瘦弱小鸡,意图养大。
那些小鸡或病或残,皆是奄奄一息,因实在活不成了才被农户丢弃。
而鸣琴只有这些小鸡,守着那要将瘦如猫儿的明棠养大的念头,硬是将小鸡个个养大。
她精通这些,明棠将还活着的小鸟儿交给她,已是放心。
鸣琴只道:“保准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面上尽是和煦又温柔的光。
而明棠望着她微笑的脸,心中也默念——正如同那小鸟儿一样,即便九阴绝脉要将她折磨得粉身碎骨,她也要咬着牙活到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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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棠既想明白这一切,便不再如早间起来时一般萎靡不振。
既然时日无多,明棠便也想多做些事情,能多一点算一点。
她想起来早间拾月回来说是有消息,便将拾月喊过来。
第220章 万兽园
拾月便说起,从那送兔子年礼的一条线上,按着明棠的吩咐,当真找到了人。
那代笔写“诗写梅花月,茶煎谷雨春”的先生,果真不是自己主动离京的,而是在写了诗句之后的第三日的夜里,被一伙黑衣贼人绑了一家老小,带离了京城。
明棠手下正写着信,闻言微微一顿。
她收到兔子年礼的第三日,应当正是她派人去查代笔先生下落的时候——那背后之人,看来也时刻盯着她,只怕她反应过来,是以一见她有异动,便立刻将这代笔的先生带离。
明棠将手里的信笺放下,只问道:“既然如此,是如何寻到此人消息的?”
此人如此安排,杀人灭口才是最快的方法,又何必只是将他们带离?
拾月便说,代笔先生与其家人被带离后,被关在一处茅屋之中。
而那时候正逢大雪,茅屋被连日的雪压塌,他与家人皆被埋在雪中,冻了一整夜。
那关押他们的人大抵是觉得一整夜的雪冻,谁也活不了,草草检查了一番便离去了。
而那代笔先生实际上一直被自己的妻子护在身下,妻子以自己的性命,为他换得了片刻生机。
他大难不死,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求生的本能叫他从雪堆中爬出,正好遇见一个大早上到野地里挖野菜的寡妇,将他救下。
明棠让人一直盯着离京的必经之路,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而那代笔先生修养过来后,又躲躲藏藏地想返回京城,被明棠安排下去的人发觉,于是终于搭上了代笔先生的这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