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给你揉揉?”
裴殊观虽然看不见,但也下意识的抬头,她怎会揉?
朝瑶好像看出来他的疑惑。
本想开口说自己小时候摔过——之前住校一段时间,有次给摔了,天天去医院太麻烦了,疼的时候就自己揉揉。
但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来,她现在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奴仆前呼后拥,就算在乡下庄子也有好几个奴仆跟着照顾,又怎么会自己做这种事。
有些答不上来,也不敢随意在裴殊观面前胡诌,想着自己技术也并不多好,揉起来也是乱揉,只是将药油摸干为准。
然后便又开始张嘴哄人,
“我虽不会揉,但也不忍看你痛苦,不如让我试试,如若太疼就作罢?”
裴殊观没有答话,他小时候读过一些杂书,医术方面的也读过一点,在救人治病方面,对男女之防,稍微放得开些,但也觉得,这疼也还能忍忍,不是很有必要。
朝瑶却不管他,见他没有出声拒绝,为表亲切忧心,就直接上手了,她也挤上美人榻。
裴殊观斜靠在美人榻上,朝瑶找准位置端坐上去,将裴殊观的腿横放在自己身上,方便她操作。
但是她动作实在有些不知轻重,引得裴殊观闷哼一声,纠结的眉头更加忧心。
朝瑶脱了他的鞋袜,将裤腿往上拨,直到发现那疼痛的源头,他一只腿的膝盖下方高高肿起,他皮肤白,那里显得红肿不堪。
红花油缓缓倒在手心,朝瑶揉开之后,就将手覆了上去,一双手白嫩,又覆了油,在裴殊观的膝盖上缓缓揉搓。
可到底还是痛的,裴殊观额头已经起了些冷汗,努力平静面上的表情,别过头去不看,只眼睫有些颤颤。
他膝盖下方肿起是因为有些积液,朝瑶立志要将那积液揉开,动作便越发重了起来。
抬头去瞧裴殊观,见他面色无异,一如寻常,连方才她察觉到的痛苦的痕迹都没了,只是惨白得厉害,额头濡湿,冷汗沾染了墨发。
知道这人内敛,能忍则忍,可能不想让人知晓他痛苦,现下便越发装得淡然,什么都不轻易表述出来。
“痛的话就呼出来,五感乃身体本能,我以前伤心难过时,还经常你面前哭,并不觉羞耻,你呼痛我定然也不会嘲笑你。”
嘴里说着安慰的好话,朝瑶却更坏心眼的越来越用力的揉搓起来。
努力将那积水熨开的同时,一双潋滟的美眸瞧着裴殊观,迫不及待的想听他呼痛的声音。
说着不笑,但若裴殊观真呼痛,她定要在心中狠狠嘲笑才解气!
谁让他装作一副不染尘埃的仙子模样,高坐着瞧她为追求他,在他面前苦苦挣扎,陷入爱欲的旋涡。
但裴殊观到底没呼痛,听完朝瑶的话之后,只有些怔愣,他已经习惯了忍耐克制,不出一点差错,方才强装面色无异,几乎是本能。
他们都要他端正雅洁,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他可以呼痛。
朝瑶为了瞧裴殊观呼痛,越发努力的揉搓起来,可是那积水都揉开了也没见裴殊观呼痛,只脸色苍白羸弱得不行,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
好在医师也及时赶来,朝瑶可以不再出力,她对自己今天的表现也尚算满意,也就没有扭捏的要留下陪他看伤、哄他睡觉此类的行为。
在裴殊观说出那一句夜深了,殿下不宜久留的时候,朝瑶强忍心中的欢快,勉强应承后,然后飞速告退。
而裴殊观这边,医师看完伤,敷完药,再喝完药,夜已经彻底深了,净植这才想起来朝瑶送的那一碗元宵。
应当是冷透了,吃不了了。
再说,公子也不一定会吃,正思忖着怎么办,然后问出了一句,
“公子,这元宵已经冷透了,您不吃的话,奴才就端出去倒掉了,您要吃的话,奴才给您新煮一份?”
裴殊观闻言,想起今日傍晚下课,思绪过重,又要去河边按旧例为母亲放一盏灯,竟是没有来得及吃晚饭。
现下也是有些饿了,抿了抿唇,轻轻道,
“我有些困了,你把这碗拿去稍微热热吧,新煮太费时间。”
净植闻言应好,赶紧端去厨房灶台上热着,本没觉得不对,可倏忽又想起公子从不吃二进锅的食物。
想着想着,一拍脑袋,只觉得公子定当是饿坏了,赶紧温好给公子送去。
第31章 搬回
裴殊观又做梦了, 梦境片段零零碎碎。
先是漆黑床底,与他近在咫尺的床板之上,传来两人闷哼倒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 两人下了床,陌生男人将女子放在了裴殊观平时学习的书案上。
裴殊观在床底, 微微侧头,便可以看到这一幕。
平日里高雅端庄,对他要求甚高的母亲,表情上再没了平时对他的冷漠与严苛。
一股惊人的战栗从肚腹传来, 不知为何,裴殊观看见母亲此时的表情, 是僵硬得几欲作呕。
他想叫却又叫不出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 他浑身僵硬得不能动, 耳边声音渐起, 将他拉入地狱,根本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