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给我的?”少女惊喜地举高腰牌,“这后面的‘任阮’二字写得可真好, 观这笔势, 倒像是大人的墨宝!”
笔走龙蛇, 纸落云烟,与任院隔壁那力透匾背气势磅礴的“谢府”二字,显然同出一手。
任阮翻来覆去地看着,爱不释手。
现下有了自己的衙察院腰牌,她岂不是可以像吾十九他们那样,轻轻松松地进出皇宫了。
少女正欢欣雀跃,还没高兴多久,手中的腰牌忽地又被一抽而去。
她茫然抬头,冷脸的青年正把玩着手中的两枚牌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抱歉,谢某竟一时给错了玉牌。”
“姑娘原是晋平王世子的人,如何能让衙察院的腰牌亵渎了去。”
任阮尴尬得假咳两声:“大人误会了。”
“只是因为傅大人带我进的宫。大人也知道,皇宫里险象环生的,我又身份平微,无奈之下只能借了傅大人的名号一时护身。”
谢逐临面庞如结了冰般冷漠至极。
“谢某竟不知傅重礼的名字在姑娘心中,有这样大的威势。怎么,难道换了谢某的名号,就会让姑娘在这里宫中寸步难行了么?”
“还是说,谢某叫姑娘抬不起头来?”
任阮一噎。
那也得她能用才行啊!这不是瞒着他进宫嘛,报他名号不是自投罗网吗!
仿佛一眼看穿少女为难脸色的背后所想,他薄淡的唇掀起一丝冷笑:“任阮,你还知道我不让你进宫?”
“既然如此,为何要来?”他走近两步,高大的身形将娇小的少女全部笼罩在阴影下,“你不是说,我们心意相通吗?”
“这就是你的回答?”
他咬着牙的微哑磁音洒在她敏感的耳朵。感受到对方还带着满身威压在逼近,任阮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有些退缩地推了推面前宽阔的肩膀。
“什么回答,我不明白。”她面颊泛上滚烫之感,“等等,谢逐临,那日是我口不择言了,你别误会!”
被四面八方扑笼下来的雪松清气罩得喘不过气来,她第一次觉得这清冽的香竟让人灼热不安,慌忙别过脸解释道:“心意相通,就是……就是平日里查案所推所想,我以为一直与大人常能思及一处方向去,应当算的上是知己罢了!”
逼近在面前的冷淡呼吸滞了一滞。
半响,他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抛出这几个字:“查案的知己?”
一向云淡风轻的谢大人第一次体会到胸口被气得发闷的感觉:“任姑娘不是晋平王府的人么?这个知己,傅大人恐怕比谢某更合适。”
他冷眉冷眼地抽身,就要拂袖而去。
被一通贴脸输出的任阮还有点懵,正犹豫着要如何再解释清楚,那带了几分愤愤之意而去的高冷背影忽然自己一停。
没听到挽留的谢逐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盯住原地懵茫望着自己的少女。
想起前时两人关于坦诚直接的种种误会和争论,他压下冷情的眉眼,耐下性子又回到少女面前,低头沉声问:“任阮,你到底看没看我的信?”
还是说,与傅重礼一同入宫,就是她的答复?
“信?”
出乎意料又在他想要的情理之中的,少女很是意外地瞪圆了眼睛:“什么信?你给我写信了?我没有收到啊 。”
心口压抑的郁气徒然消散些许。
他还是禁不住面色铁青,冰冷的口吻透出几分不信:“任阮,衙察院送来的赏金箱子,你竟连开都没开过?”
就以她那视银如命的财迷性子,收到赏金能忍住不仔仔细细地查点一番?
然而,在他笃疑目光下的少女,眼睛越瞪越圆,几乎要将那琉璃似的眼珠子惊瞪出眶来。
“等等,不是……可我真的没见过什么信啊。”
任阮赶紧在脑海里搜刮着回忆,忽然灵光一闪,结结巴巴道:“该不会、你该不会是夹在昨儿早晨吾十六送来的那几箱子赏金里吧?”
见青年深沉冰冽的目光微微一动,任阮恍然,有些懊恼地张了张嘴。
的确,若换了往日,便是再小的赏金她也要兴高采烈地开箱,好好欣赏一番自己努力赚来的闪着光的饱满小银元,还要难舍难分地和小银元亲热一番,再幻想一会儿自己攒够了银子换豪华大院大车的美景。
不过那天早晨,她陷在对谢逐临装聋作哑的闷气里呢。连听见吾十六都心烦,哪里肯多看那秉公办事似的送来的几箱冷冰冰的赏金。
“平安接来便收进库房里去了,我当时正为着案子心力交瘁着呢,哪里有心思打开细看。”她心虚道,“再说,大人一向言行必果,难道还会短少了我的赏金不成。我这都是对大人的崇敬信任。”
油嘴滑舌。
谢逐临面上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积攒的悒闷却又不由得飘散开许。
见他面色稍霁,少女大着胆子道:“虽然没见着信,总归现在直接相见了。大人若是有什么话儿,只管当面说好了,我洗耳恭听。”
她目光亮晶晶地仰望过去,谢逐临却眼波躲闪,周身的寒气猝不及防似的凝固住了。
青年冷白如冰雪的耳根,居然蓦地沾染上了几丝淡淡的粉红。
“怎么了大人,我在听呢。”任阮心跳砰砰,似有所感,故意睁大澈凌的双眼,反客为主地凑近他,“大人方才说什么回复?莫非是在信里问了我什么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