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看春晚啦。」思归回他。
盛淅那头恐怕终于闲了下来,问:「你们还看春晚?」
归归问:「你们不看吗?」
「没时间看。」少爷温和地解释:「我们这儿刚吃完年夜饭。思归,你妈在旁边吗?」
什么年夜饭要吃到这么晚……归归瞅瞅指向九点的时针,脑袋上冒出个巨大的井号,气愤地心想这就是你消失六个小时的理由!
柳教授近在咫尺,正抱着膝盖看电视杂耍,乐得嘿嘿的。
“……”
而且怎么,问我妈做什么,余思归瞅着出自盛少爷手笔的‘你妈’二字眯起双眼,心想你难道打算远程遥祝我妈过年快乐?盛淅我明白地告诉你你再崇拜我妈都没用,我妈根本都不知道你是谁!
……哦不对她知道……
余思归想起这茬,一瞬无能狂怒。
我的人生本来就已经够艰难了……连要挟他的筹码都凭空少了一个!
归归恶毒地回答:「不在。怎么了?」
别想祝我妈新年快乐。那是我妈。
盛少爷那头,忽然就静了。 思归盯着屏幕看,嘲讽地心想狗屎,你这个混蛋接近我就是为了获得偶像的签名吧!我果然是被贼人谋害的女主角!
她刚要把手机收起来——
——电话就嗡地一响。
她妈柳教授触电般抬起头,每寸微表情都充满除夕夜工作PTSD,恐惧地问:“不是我的手机吧?”
思归措手不及地抱着自己的爪机,屏幕上是盛少爷的来电,那一刹那她满面通红,仿佛青桃上染了春的颜色。
“……不、不是,”思归艰难地回答妈妈,“是我的。”
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柳敏惊恐神色一收,狐疑地看着女儿,仿佛在探寻这究竟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
春晚正当头,电视上,李思思穿着大红礼服给大家拜年。 思归耳朵尖可能比主持人礼服还红,趿上拖鞋,抱着手机,逃也似的蹿上了二楼的露台。
外头正值凛冬,寒风如刀,一下扎进了珊瑚绒领子里。
好冷,龟龟难过。
“喂……”
难过龟龟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点羞耻,接通电话后,轻轻合上身后的露台门。
‘吱呀’一声。
海风很大,露台尤其,女孩子生得瘦削,手尤为怕冻,努力将手机掖在绒绒的袖子里。
惊魂电话的罪魁祸首——盛淅,盛大少爷,嗓音混杂在车流声中,带着点微醺的笑意:
“你出来啦?”
“嗯。”
女孩子有点难以启齿:“你怎么突然……”
“要祝你新年快乐呀。”盛淅理所应当道。
盛大少爷似乎不算多清醒,说话越发像哄小朋友,柔和地对她说:
“归老师新年快乐,终于十七岁啦。”
余思归呆了呆:“?我去年八月就十七岁了!”
“——那是虚岁,”盛淅是真的不太清醒,一本正经地说,“大人说话小朋友不要插嘴。”
“……”
归归难以置信,再开口时是直白的威胁,凶恶地问:“你叫谁小朋友呢?”
“——你。”
电话那头,盛淅直白地说。
盛大少爷那边背景,传来车水马龙的声音。
千里之外的露台上,余思归被小朋友三个大字砸到神志发懵,而盛少爷又生怕归老师没听见,笑眯眯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小、朋、友。”
——效果堪比,在烈火上浇石油。
第六十章
“小、朋、友。”
盛少爷说完稍稍一顿, 又没头没脑地道:“……回学校当幼师。”
归归以为自己听错了,气到发颤:“什么师?”
“幼……”盛大少爷想了想,真挚道:“——幼师。”
“……”
余思归:“你到底有多想死啊?”
同桌听了, 忽然在那头很沉闷地笑了起来。
他那头传来摇篮曲般的江南水声, 还有发自内心的、沉闷的笑, 思归在北方的寒风里稍稍顿了下,奇怪地问:“你是不是喝了点?”
盛大少爷在风中很轻地嗯了声。
下一刻, 少爷带着点醉意, 温和地解释:“因为今年到年纪啦。”
……因为今年成年了, 所以在年夜饭桌上喝了点儿。
的确如此, 思归忽然想,同桌的确是比我大的。
醉意朦胧时打来电话的人——乍一看,每个细节都好像是思慕的, 也是带着缱绻情绪的。
可是他没把我看作一路人过。归归冷静地想。
思归笑眯眯地对少爷道:“马上又是新的一年啦。”
于是盛少爷也笑起来, 柔和地说:“嗯,来年也多多指教呀。”
“——明年你还在这里吗?”归归靠在栏杆上,奇怪地问:“你真的不回上海考试啦?”
姓盛的稍一思索,笑了起来:“余思归, 你以后想去哪里?”
“我?”归归怔了怔。
盛淅拖长声音,嗯了一声。
他的酒量似乎不算太好, 稍微喝大了点后说话竟然有种难言的温柔缱绻、亲昵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