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万步说,你至少该发现一点端倪。
她离你那样近,哭的时候连我都见过。
而你对她的泪水视而不见。
仿佛它从来没有入过你的眼。
“……宁仔,归归哥究竟去哪了?”陈冉好奇地靠过来问,“我看她桌子空了诶。”
刘佳宁平和道:“她回家了。昨晚过来清空了桌子,再晚就没时间了。”
“……”
陈冉震惊地看看刘佳宁,再看向盛淅的背影:“你不告诉他?”
刘佳宁用订书机将成打的卷子一钉,慢吞吞地说:“陈冉,你如果知道我这角度上见到的是个什么故事,你就知道他配不配了。”
陈冉说:“……”
“不过收拾得真干净,”陈冉忍不住感慨,“连柜子都清掉了……看着样子,她高考前应该就不来了吧?” “不来了。” 刘佳宁整理着卷子,过了会儿又感慨:“不过她还真是顽强。”
陈冉:“啊?”
陈冉似乎很难理解思归和顽强到底哪儿搭界,发出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她特别爱丢东西。”刘佳宁莞尔,“但凡是她拿不走的就全都扔掉,从小就这样,非常讨厌累赘的玩意儿……连作业都是,觉得哪份作业没意义就不做。”
陈冉有点儿想笑:“这我倒是知道……归老师一向挺狂的。”
“但她这次全带走了。”刘佳宁平静道,“一点儿都不剩。”
陈冉:“……?”
刘佳宁看着陈冉,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颇为有趣,轻快地说:“——因为她判断自己还用得上。”
陈冉:“……”
——还用得上。
陈冉完全没听懂。
刘佳宁明白她的朋友没有被打倒。
她守望着这一切发生在思归身上,又看着一切结束,知道自那深重苦难的深深处,那个天之骄子仍在。
少年人历经风霜仍却仍蛰伏,犹如风雨矗立的标枪——又如一股代表新生世界的力量。
因此她是不灭的。
是美好的。
“别看她那样,余思归心可狠了。”
刘佳宁对陈冉耐心解释,目光投向窗边那对同桌原坐在一起的座位,道:“不仅对自己,对他人也一样。”
她想了想,哂笑道:
“不过我猜……她的强大,可能也源于此吧。”
-
……
下第二节 课时,盛少爷的情绪,居然奇怪地稳定了下来。
不会有问题,一个大活人很难消失。姓余的连来搬个书都能产生半个班的目击者,再大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过几天还要高考呢。
盛淅想通这一层,放松了不少,看着自己的手心,只觉得心脏都是安定的。
但那一刹那,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起自己曾牵过的,思归的手。
女孩子的手很小,手指纤细笔直,却像小蒲公英一般柔。盛淅最初保护她时握过,后来想牵住她时也握过;每次盛淅牵思归时,女孩子的脉搏会加快,耳根也会泛起很淡的红来。
余思归这小混蛋,其实挺柔软的。盛淅想。
稍微用力大点她就嫌痛,还会发脾气。
和盛少爷不同,她从小到大似乎没被人戳过半指头重的,无论是谁都会惯着、也会护着她。
连带盛淅本人在内——这些人将她保护得赤诚而纯真。
其实考不上同一个大学也没关系,盛淅想。
已经无法扭转的事实,不如回头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报志愿。
他心里其实还有点气,却明白人应该向前看,不能总拘泥于过去。
至少不该再和她这么冷战了。
回头再质问吧,他想,再见面的时候总要安抚一下。
这次冷战战线已经拉得太长。
反省过失与解决问题,任何时候都可以;但「陪伴」二字,却看上去更重要一些。
——明明是那么娇气的女孩子。少爷想。
他总觉得余思归连喜欢都是娇气的,是容易被惊扰的。少爷牵她手时曾捏过她柔嫩脉搏,皮肤细腻,像一片鲜嫩的荷花瓣。
连稍稍用力,都会惊扰到对方。
他曾在某个跨年夜和某个初中的朋友提过思归。
当时他很好笑地说:这是个明明喜欢我,但如果我和她说做我女朋友,她会被我惊得三四天不敢理我的类型……两三天后她才会勉强发现,自己的角色,是可以做我女朋友的。
然后盛少爷又莞尔道:我猜——八九不离十,她觉得她喜欢我的同时,根本没考虑过‘喜欢’的下一步是什么。
那朋友觉得实在离奇,奇怪地问:那你觉得喜欢的下一步是啥?
盛淅想了半天,回答:是「将来」。
朋友嗤笑了一声,似乎觉得他有病。
「将来」。
对于十几岁的人来说,将来或许是即将到来的明天,也或许是一个月后,却不像一个对未来的承诺。喜欢很简单,承诺却很复杂,「将来」是「少年」支付不起的代价。
-
——两个人在一起的将来。
先毕业再说。盛淅在拨动的风弦中想。然后两个人在同一所大学里一起上课,在课上盛少爷闲不住,悄悄牵牵思归的手,和脸红的思归小指勾着小指;周末时他们一起出去玩,出去看即将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