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盛淅说,“才是痊愈的开端。”
余思归看着窗外,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了很久,他说:
“我很擅长等。”
-
中午,他们吃了个粤菜。
那家店至少名义上是个粤菜馆子——但广东显然不会起这么拗口复杂的英文名,而且在报菜名时恐怕也不会刻意拗个法式浊音。
毕竟菜单上都不放数字的……归归头疼地想,不肯放数字的餐厅都不太好相处。
同桌浑然不觉,雅座宁静,远离尘嚣。
服务生上菜轻手轻脚,桌上铺着手工蕾丝桌布,白小苍兰新鲜欲滴,仍含着水珠。
姬松茸鱼翅汤,燕窝蛋挞,安格斯低温烹的和牛和鹅肝;归归还挺喜欢那个松茸鲜螺头汤,将一小盅喝得干干净净。
同桌问:“再来点?”
归归觉得汤确实还行,点了点头,盛淅略略示意,服务生无声退下。
没多会儿,第二盅也来了。
归归小口抿着那小碗汤,心里明白这儿估计贵的要死,思索了一会儿价钱,然后疲乏地转而去思考卖二手车的事情。
“盛淅。”
归归忽然开口。
同桌似乎正走神,过了会儿才应了声,抬起头,看着女孩子。
余思归想着要去和二手车行老板打交道,怔怔道:“是不是和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打交道,都得强硬一点才行?”
盛淅略一停顿,说:“差不多吧。”
思归想到一年来那些人情冷暖的事情,又想到去卖个破车也得装强硬,免得被人拆了吃掉,小情绪上来了一点,说:“总之不懂也要装得很懂,不能轻易展现自己的脆弱——否则就会被路人甲乙丙丁欺负。”
然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成年人的世界,未免还是太残酷了。”
-
……
余思归吃完饭,去了个洗手间,回来时,顺便把账结了。
价格跟她想得差不离,主要是离谱,龟龟根本想不到俩人随便吃点啥就能吃出个四千六的天价……归老师付款时心都在颤抖,含泪心想妈的,果然该死的资本家的东西吃不得……差点就要被卖去刷盘子了……
“三块黑椒A5和牛,那么一点点小肉丁,人民币388。”
余思归捏着小票,后怕地想:“这恋爱确实谈不得,他要是哪天不喜欢我了,我连分手费都付不起。”
“小票——”余思归说。
她说完这俩字,顿了一下。
给她结账的小姐姐也有点吃惊。
那小姐正是负责迎来送往的职位,眼力见儿只是最基本的素养,但她见了那么多人,也没想到那桌是女孩儿来结账。女孩扎着圆圆马尾,穿着浅灰卫衣牛仔裤,像个高中生,行事却看上去格外娴熟。
小姐不解地问:“您要开餐饮发|票吗?开的话把抬头单位和税号给我们留一个就行,一会儿服务员再给您送上去。”
于是拿着卡的余思归迟疑地想起——
——早已没开票的必要了。
原先能覆盖部分餐饮费用的研究项目,负责人已经离世,经费已经悉数退还。
思归想明白后,认真地说:“不用了。”
然后女孩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好贵啊。”
思归承认得挺挫败,也挺坦然。
“我们本来就主打贵的要死。”结账的小姐似乎挺喜欢这种不藏掖的女孩,好玩地说,“吃块点心吗?”
小姐说完摸了个骨瓷碟出来,哄小孩似的拿出块蝴蝶酥,说:“我们用来招待顾客家的小朋友用的。”
归归看看那块蝴蝶酥,悻悻地说,“不了,真吃撑了。”
然后她跑上了楼,回去找来带她吃饭的人。
-
吃完饭,盛淅要叫人结账时,迎来了一张放在小盘儿里的票据。
盛少爷看到那张已付讫的票子,沉默了许久,然后异常冷静地对思归说:“走吧。”
归归:“……”
思归非常具备主人翁心态,心想花五千块都买不来你的好脸色,盛淅你真是难伺候难讨好第一名……但一看少爷那神情,余思归又很识相地把话咽了回去。
这五千块花得好亏,归老师感觉肉疼,跟着盛少爷蹭蹭地下了楼。
-
思归家里窗明几净。
大概是盛淅打扫过的缘故,房子里终于有了点人味儿。
少爷照例和思归一起学习——他们开学后有几场分层次的考试,英语就是其中之一,盛淅这次带了几本英语书回来做着练手。
余思归拿过来看他们往年分班用的例题,感觉不多难。 “真的能分出层次吗?”归老师不太相信地问,“感觉不太难啊?”
盛淅若有所思看了半天,不太确定道:“大概可以。”
……
于是那天晚上,俩人一个准备分班考,一个准备入学考。
俩人互不干涉又默契至极——与他们做同桌的时候一样。
不过自主学习时间倒是稍有出入。盛淅习惯番茄时间,二十五分钟一个单位,龟龟则更喜欢长时间浸入式学习,一进状态就是两三个小时,连去接水喝都算破坏了状态,喝完水回来会有点莫名的小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