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归老师想到自己身上的的可替代性就难过,很轻易就把自己说得狼狈——而那些话的确从喜欢上他时,就一直在心里,与她相伴而生。
归归眼泪说掉就掉,丢脸地抹着眼泪,小声问:
“盛淅,从我身上,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盛少爷终于懒懒开了口。
他似乎觉得余思归哭得他满意了,付出了应有的代价,终于愿意勉强地开下尊口。
然后他慵懒地问:“我在你身上当然有想要的东西,但你肯给吗?”
他态度太过高贵,但归归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绑上贼船,哭得抽抽嗒嗒,点了点头。
“我做、做得到的话。”
女孩子哽咽着说:“让我摘星星,肯定是摘不来的。”
听了这句话,少爷终于今晚头一回,破天荒地地笑了起来。
他似乎终于觉得龟龟有点儿意思了,也觉得她今晚活该,看她哭都解气,因此故意看她哭,看完推过来一碗面。
那碗面热气腾腾,牛肉浇头上撒着细葱丝,汤头带着酱赤色,色香味俱全,令思归肚子里咕噜一响。
少爷兴致盎然道:
“我要你把它吃完。”
-
那碗面很烫。
口味也与妈妈的清水挂面截然不同。
但是归归吃了一口面,鼻尖就开始因思念发酸。
扒下第二筷,泪水就颤抖着滚落了出来。
明明从口味到卖相,都和妈妈的面完全不同。
阿根廷诗人豪尔赫·博尔赫斯曾写:一个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所以妈妈做的清水面,归归再也吃不到了。
但是。她哭着想。
——但是,这碗不讲究的牛肉面,也很好。
一部叫《四重奏》的日剧中说,「哭着吃过饭的人,是可以坚强地活下去的。」
他知道这件事吗?归归想,知道盛淅正在看着自己,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一言不发地en观摩她的眼泪,看她的动作。
她边哭,边大口吃饭。
-
……
凌晨时,市里起了风。
海边刮起北风,阵雨在风中虬结,接着雨水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半夜三更,归归在客厅推沉重的实木茶几,腾出供两人睡觉的位置。
盛少爷从楼上抱了被子下来,见归归推茶几推得吃力,说:“先放着吧。”
那时他心情已相当不错,说话也和声细语,将枕头被子放上沙发,以膝盖把茶几顶开点儿,和归归一起,给地板铺上褥子。
“……你为什么拿了三床被?”归归好奇地问。
盛少爷多半在她洗澡的时候仔细翻过大衣橱,抱出一床冬天的大厚被。那被足有十斤重,被面云锦花团锦簇龙凤呈祥,可能还是外婆在世时套的。
思归完全没懂,奇怪地问:“盛淅,我们只有两个人,你搞三床被子干嘛?”
盛少爷难以置信看着她。
归归:“……?”
盛淅盯她好半天,终于问:“你这人从来不警惕什么是吧?”
警惕啥?
归归十分吃惊:“你要请第三个人来睡?”
盛淅“……”
盛少爷又说:“…………”
少爷深深吸气,又深深呼气,仿佛又想把龟龟弄死,但愣是忍住了,他极力压抑着愤怒,把那床十斤重的大厚被叠了两道,摆在了两人的被窝之间。
那床被一下变成了座山,把他俩的被褥划开了个安全的距离。
思归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难过地小声问:“至于吗?”
“什么至不至于?”盛淅冷冷地问。
少爷不待她回答,就非常不快甚至怒意翻涌地说:“——为什么不至于,余思归你心里没点数?我们现在还挤在一起睡合适?你还逼逼赖赖,我要是你的话我现在就开始警惕生命安全——”
“警惕生命安全?”归归难过开口,“你要弄死我吗?”
这实在不是个卖惨卖可怜的好时候,盛少爷本就不多的好脾气见底,刚想出言威胁——
——龟龟就心碎地问他:
“就因为我亲了你?”
盛淅:“……”
“所以你要这么防流氓一样防着我吗?”龟龟问。
盛少爷霎时,没了声……
思归说完气闷地钻进被子,拿棉被把自己包成大蒸饺——盛少爷对着饺子木了足足十秒,词穷开口:
“我不是这个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思归问,“你今晚对我一点点耐心都没有。”
盛淅:“……”
少爷说:“我那是……”
总不能说我是个气血方刚的男的你得警惕一下我吧?盛少爷理屈词穷,犹豫了还没到半秒——
“鲨了你。”
饺子馅儿受伤地说。
那声音,如果仔细听的话,能听出非常清晰的心如刀割,不想和他说话的意味。
龟龟说完翻身,坚决地背对着盛淅。
盛淅:“……”
盛淅有口难辩,一手小心剥开饺子皮,女孩子浓密蓬厚的头发散了一枕头。
暗黄的光下,少女眉眼湿漉漉的,从被子里看着他,难过得鼻尖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