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经说到这样明白,反驳并没有意义,不如干脆认下。
“我的确做此想,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我的丈夫已经死了,我只有一个儿子,当然要为他打算,况且这对殿下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不是吗?殿下的身份,没有了二郎,您同另一位殿下,难道不是砧板上的鱼肉?殿下能够确保旁人会给您一生的安稳吗?权力要在捏在自己而不是旁人的手里,那样它才会听话,不会使殿下受到伤害。”
“你同我讲这些没有用的,我是个没根基的人,便是给了我权力,我难道真的能握住?阿凌又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说服不了我,也不必同我表忠心,没有必要,三郎难道还会亏待了你家?我只能答应你,我们可以一齐向我们共同的仇人复仇,你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讲来听。”
顾繁掏出一个瓶子来。
“这是毒,无色无味无臭,遇水即溶,见血封喉……只要那么一点,就可要一个人的姓名,殿下只需要叫那人吃下去,你我就算大仇得报。”
湛君接过了瓶子,仔细地看,“虽然阴毒些,但确实有用,只是我该怎么叫他吃下去呢?混进吃食里?我应该没有机会。”
“这个不难,殿下可去求郡公夫人相助,大人有召,他难道还能不去?”
“那岂不是要叫夫人知道?”
“当然,否则殿下一个人,只怕难以成事。”
湛君放下了瓶子,“这不可以,怎么能叫一个母亲去杀她自己的孩子?这太残忍。”
顾繁却不以为意,“若是叫夫人知道是谁害死二郎,夫人只怕连这毒都能省下,二郎的分量,谁人比得了呢?”
湛君还是摇头,“不行的,母亲有偏袒,那是母亲的不对,作为她的孩子已经足够可怜,倘若以此来对付他,太失仁义……”
顾繁认为湛君太心慈,心慈的人不能成事,便想劝湛君冷硬。
但是还没开口,湛君就道:“为了我孩子的安稳,我一定会杀了他,而且万不会连累到你,这毒我也会用上,你放心。”
看见湛君收起了小瓶,那些劝告的话顾繁便没有再说,只是提醒:“此事从速,万不可拖延,十二郎夜访殿下连同鹓雏落水的事已在坊间盛传,虽不知是如何流传出去的,但现今确实流言四起,多是些不好的话,只怕有人要做殊死一搏……”
第161章
也许要做殊死一搏的人是湛君。
她是一定要让仇人死的, 从她知道元衍是为人所害的那一刻起,她就决心要让仇人死,而且一定是死在她手里。她已经积攒了太多的怨。她只是想要一块青云山的清净地, 却不能。
他们肆意毁坏她的生活,他们使她失去了太多东西。一开始她恨元衍, 因为元衍是一切的祸首,后来她决定不再恨元衍, 她把她的恨意封存,但是元衍也死了。
她被人逼到了绝路,恨意也成倍地增长,她要倾泻, 要把她滔天的恨意全都给她新的仇人。
她再也无法忍耐, 忍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 她绝不能再忍。
她的孩子比她重要, 只要同她的孩子有关, 她不敢冒任何的风险。
她不能退让。
所有人都不可信赖。
元泽为什么会对她露出那种愧疚的表情?无非是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他如此, 他的父亲呢?
他的一个儿子杀了他另一个儿子, 他会亲手杀了活着的那个儿子为死掉的那个报仇吗?还是想,他已经死掉了一个儿子, 怎么还能再死一个?
她要报仇, 她不能存了侥幸去毒。
仇人一定要死, 而且一定得是她亲手杀。
复仇只是她的事,她不愿意连累任何无辜的人。
而且她真的痛苦了太久了, 她真的要被被逼疯了。
那索性就疯一回。
他们如果要她偿命,那是她应该的, 她没有怨言,而且她已经找到人托付两个孩子,死也可以放心,倘若他们还肯叫她活,那是她赚到。
湛君白日陪伴病中的元凌,晚间便磨簪子。
青桐的死带给她的冲击太强,只要想到人死,就想到青桐,想到那根长而尖锐的簪,想到纷飞的血……
流了那么多的血,人是活不了的。
元凌只要吃药,病就好得快。
他每次喝完了药,湛君都会抱着他,哄他:“阿凌快些好起来,这一次好了,往后再不生病……”
旁的事她都不在管,她只看着她的孩子,时时刻刻地看着,等她的孩子好了,她就要去报她的仇。
元凌不知道她心中真实所想,每次都很认真地答应她。
这一天他吃完了药,湛君也说了一样的话。
元凌却说了比往日更多的话。
他说:“那母亲也要答应我,往后也不要离开我,我已经没有了父亲,再不能没有母亲了。”
六七岁的小孩子,本不应该懂生死的,但是元凌懂。
他早就知道母亲的“死”,死了就是再也没有。母亲没有死,但是父亲死了。父亲去了遥远的地方,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他永远不能再见到他。